「靜媽媽,再見。」段文理笑著對秦月的母親道別。

 

「不好意思,我們家秦月真是麻煩你了,文理。」靜媽媽略帶歉意地對段文理道,並順手接過睡著的秦月。

 

「別這麼說,朋友嘛,理所當然的。」段文理溫和地一笑。

 

「呵呵,你真是乖孩子,要是我們家秦月能找到你這麼好的丈夫就好了。」

 

「靜媽媽,您別再取笑我了。」段文理擺擺手,窘迫地道。

 

「呵呵。」靜媽媽不置可否,笑聲中似乎藏著一些什麼。

 

「那就這樣囉,我該回家了,靜媽媽,晚安。」

 

「嗯,晚安啊,路上小心。」

 

「我會的!」一邊揮手,段文理漸漸地隱沒在傍晚的街道上。

 

靜媽媽看著懷中的秦月,好氣又好笑地捏了捏秦月的鼻尖,將她抱進了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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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受夕陽映照而泛黃的街道上,段文理想起方才秦月毫無保留的話。

 

「南宮他....也喜歡小無?」

 

「唉.....真麻煩啊!」

 

段文理口中喃喃唸著,眼神倏然變得異樣,皺著眉頭走在道路上。

 

「難怪....那天清晨時....。」

 

「現在看來...也就只能這樣了....。」

 

「不過秦月似乎有心要....不對,不管有心無心,可是...這樣的話....看來只能這麼做了...。」

 

段文理心中盤旋著無數個念頭,最後露出一絲謙和的苦笑。

 

經過一段時間,段文理回到了家。

 

因為心緒紊亂,段文理刻意放輕了腳步,他不想聽到自己的腳步聲,因為這樣會更添心中的煩亂。

 

當段文理想開門時,屋中卻依稀有人聲在竊竊私語。

 

段文理心下奇怪,於是更加小心翼翼,附耳在牆上,想聽個究竟。

 

「這樣做真的好嗎?」一個女聲這麼說著,語氣中顯得有點猶豫與憂心。

 

段文理聽出來這是他母親的聲音,心下更感奇怪,於是加倍屏氣凝神地聽著接下來的對話。

 

「不管了,不這麼做,我們也會跟著!!」段文理聽出這是他父親的聲音。

 

「嗚!!為什麼要這樣?」段文理的母親似乎有點嗚咽,似乎非常疲憊。

 

「唉....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嗚...為什麼是我們...。」

 

「往好的方向想吧,至少...我們是一定能夠倖免的。」

 

「可是...這樣我會一輩子良心不安啊!!」

 

「別想這麼多了,以後的事....再作打算吧。」

 

聽到這裡,段文理雖然仍懵懵懂懂的,但心中卻隱隱有不祥的預兆。

 

瞭解到對話也差不多只到此處就告結,段文理再次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口,並故意將腳步踏得重些,以平常的音量,自然的道:「我回來了。」

 

開了大門,果如段文理所預料的一樣,他的父母坐在椅上,正如往常一般言笑晏晏,方才那段對話彷彿是虛幻一般,完全不留痕跡。

 

被人隱瞞,而且還是自己的父母,當下段文理心中一陣不舒服,於是趕緊走回自己的房間,耳旁還留著母親的吩咐:「等一下就要吃晚餐了,記得來吃啊。」

 

一言不發,段文理默默地關起房門。

 

他明白,此刻,他需要靜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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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將時間向前倒轉一些,與段文理同樣,上官無也正行走在回家的路上。

 

攥緊手中的頭飾,上官無心緒紛亂,一時之間許多數不清的念頭紛沓而至。

 

回想起不久前,上官遙對她說的話。

 

「來,小無,這個送妳。」上官遙硬是塞了一樣東西在上官無的手中。

 

「媽,這是什麼?這怎麼好意思......。」上官無忙著想推辭。

 

「別推辭,既然妳都叫我一聲媽了,我叫妳收下就收下,還是說,以為長大了就能不聽媽的話?」上官遙擺出一副嚴肅的神情。

 

「這......。」上官無還想推辭,卻見上官遙眼中盡是堅持的神色,知道她的心意已決,只好順從地收下。

 

見上官無收下那東西,上官遙慈祥地笑了笑,道:「來,讓媽看看妳戴上去好不好看。」

 

也不管上官無的羞赧,上官遙便逕自將這枚彎月型頭飾吊在上官無的額頭上。

 

「呵呵,果然很漂亮,真不愧是媽媽的女兒,大美人一個,加上氣質,妳這樣可真像一位活生生的仙女呢。」

 

一頭及腰的柔順長髮,額前瀏海半遮半掩地覆蓋住那頭飾,隨著瀏海的擺晃,彎月狀的飾品若隱若現,偶而反射陽光的照射,讓上官無整個人展現出了一種脫俗仙子般的氣質,再配合上她那一臉病態模樣,確實是有畫龍點睛之效。

 

「媽,別這麼說我......。」上官無臉上微紅,神情羞澀,她緊張且著急地想將頭飾取下。

 

「等等,先別取下,我去叫小痕來看。」上官遙阻止了上官無的動作,樂呵呵地說著。

 

「媽!不要、不要啦,我求妳了。」上官無聞言,心中一驚,趕緊扯住上官遙的衣衫,拼命晃頭地哀求著。

 

上官遙也沒想到上官無的反應這麼大,微微愣了一愣,隨即露出無奈的笑容,道:「妳好像很怕小痕?」

 

「我、我....。」上官無小聲囁嚅著,深怕上官遙不高興,但又不想說違心之言,一時間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唉,我可憐的小痕唷,老媽能為你做的都做了,看來是你沒這份福氣了。」心裡想著,上官遙卻是寬容地一笑,一手撫著上官無的髮絲,溫柔地道:「別怕,媽不會逼妳做什麼事情的,如果會逼妳的話,那我也就不算是妳母親了,妳說是嗎?」

 

「媽.....對不起......。」

 

「傻瓜,媽就跟妳說過了,別這麼見外。」

 

「那這個東西.....。」上官無取下了頭飾放在手心,然後伸出了手。

 

「就當作是媽媽送給女兒的禮物吧。」上官遙將上官無的手推回去,淡淡地一笑。

 

「謝謝媽。」上官無默默地將手收回。

 

「這個頭飾是我母親留給我的,據說有什麼特殊的力量,不過這都是老人家的無稽之談罷了,任誰都曉得傳說的可信度有幾成。」上官遙輕輕笑了笑,不在意的道:「所以我也只始把它當作一般的飾品在用罷了。」

 

「嗯。」上官無認真的應了一聲。

 

走著走著,不知不覺已到了家門口,望著殘破的大門,上官無淡淡嘆了一口氣,心中頗帶歉意地想著:「辜負了媽的一片好意,這...可是..。」

 

心思纖細的上官無心下也明白上官遙是在替南宮痕作媒,不過她對南宮痕實在是沒什麼感覺,確切來說,她目前其實並沒有任何的意中人。

 

「唉,算了,多想也沒用,還是順其自然吧。」

 

再嘆了一聲,上官無輕移步伐,進了家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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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晨,正身陷夢鄉的南宮痕,一大早便被一連串的嘈雜聲吵醒。

 

「啊!!!誰啊!!」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南宮痕揉揉惺忪的睡眼,嘴上不無埋怨地說著。

 

「不好了!不好了!阿痕!上官阿姨!阿痕!上官阿姨!」

 

家門口傳來一陣陣急促的呼喚聲與叩門聲。

 

癱在床鋪上,南宮痕以手掩面,想刻意忽略這些噪音,但來人似乎不放過他,仍然死命地敲門與呼喚。

 

南宮痕此時也沒心情再進夢鄉,一個翻手掀開被子,南宮痕拖著沈重的步伐走出房間,身軀像是背著千斤重的鉛塊走下樓朝大門望去,他想看看是誰這麼不知好歹,大清早地擾人清夢。

 

來到客廳,卻見上官遙早已起身,正與附近的鄰居在說話。

 

這位鄰居臉色焦急,嘴上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只是不停地重複著:「上官阿姨,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但..但是請您趕緊過來就是了!」

 

此時,這位鄰居瞥眼瞧見南宮痕下樓,面上毫不掩飾露出火急的神情,道:「阿痕!你快跟我來、快!快點!」

 

「什麼事?」

 

「別多問!跟來你就知道了!」

 

「好、好,先讓我整理一下儀容好嗎?你到底在緊張個什麼啊?」

 

「你先跟我來!這些事先擱著,拜託,求你了!就請先跟我來吧!」

 

「好、好、好,你冷靜一點,我跟著你走就是了。」南宮痕心下雖然疑惑,但看見這位鄰居這麼堅持,也不好再拖延,於是答應了。

 

上官遙臉上露出憂慮的神情,對南宮痕道:「小痕,你先去,我隨後就到。」

 

這位鄰居聽到上官遙允諾,二話不說,馬上拖著儀容不整的南宮痕離開。

 

「靠,到底是在搞什麼鬼啦?」南宮痕心中碎碎唸著。

 

「嗯?這方向...這不是往秦月.....」

 

兩人經過了一段趕路,終於到了目的地。

 

南宮痕跟上了一步,當他一看見眼前的景象,臉色瞬間變得蒼白,雙瞳猛然一縮,唇角不停地顫抖,像是想說些什麼,卻吐不出隻字片語。

 

「不、不、不可能..不可能!!不!!!」南宮痕雙手緊緊抱著頭,看著眼前的景象,他不敢甚至不願去相信這件事實,南宮痕努力想扯起一抹笑容,容貌僵硬地強笑道:「這、這不是真的,對不對、對不對啊!快點告訴我!!這不是真的!你媽的!!誰都好!!快來告訴我這都不是真的啊啊啊啊啊!!!」

 

南宮痕正站在秦月的家前,那原本安祥和諧的房屋像是經過殘暴的摧毀,處處是遭破壞的痕跡,只見庭院中一支殷紅的柱子,顯著地聳立在庭院的正中央,那上頭正懸吊著三具屍體,分別是秦月及其父母的屍首。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啊!嗚啊啊啊!嗚啊!!!!」南宮痕緊緊閉上雙眼,無可抑制地流出淚水,腦中不斷盤旋著那總愛逗他笑的身影,總是在他身旁說些零碎瑣事的少女,她的一顰一笑像是燒

紅的鐵塊,深深烙印在他的心中。如今,秦月的屍體就這樣赤裸裸的懸掛在柱上,過往記憶不段的沖刷,這是要他如何相信這一切都是事實?

 

正當南宮痕抱頭嗚咽時,其他人也陸續被告知而趕至,上官遙亦在其中。

 

上官遙看見這幕慘不忍睹的畫面,並沒有做出失控的動作,她的眼中只露出不忍之色,靜靜地閉上眼,流出一滴晶瑩的淚水,悲悽地嘆了一口氣,心中默默唸著哀悼亡者的悼詞。

 

過了沒多久,段文理亦被他人帶到此處。

 

「是誰....是誰...他媽的是誰啊啊啊,去你媽的是畜牲是不是?」雙眼盡是一片血紅,段文理傷心而狂怒地大吼,他一把扯開髮帶,任鬢髮散亂地飄揚,瘋狂的姿態顯露猙獰。

 

昨日段文理還親自攙扶的女孩,那因悲傷過度而哭倒在他懷中的女孩,此刻玉容染滿血漬,生機盡喪,全身血淋淋赤裸裸,就像是家畜似的被掛在柱上。

 

沉溺於悲傷中的南宮痕突然看見段文理的神態,心中不由得一驚,雖然知道段文理平時性情溫和,但往常的過於斯文卻是依賴著過份的壓抑暴怒和偏激,並造成了強大的對比,這種人一旦瘋狂起來,他的理智線在一瞬間就會繃斷,到時的他,瘋的令人怕,狂的令人畏懼。

 

段文理緊咬著牙,話像是血一樣由齒縫間擠出來:「我一定要...一定要...把那畜牲..給..他媽的...他媽的...讓他碎屍萬段啊!!!」

 

又過得一陣子,便是上官無、東方起、以及其餘的人也趕了過來。

 

眼見此情此景,上官無亦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淚水隨即盈滿眼眶,這時,她忽然感覺到一雙溫暖的手搭在肩膀上,回首一看,只見上官遙正以哀憐的神情看著她,上官無將整個身體投進上官遙懷中,輕輕地哽咽著。

 

東方起則先是一愣,然後皺著眉頭,冷冷地喝道:「你們都是在看戲嗎?還不趕快把屍體放下來,看著他們曝屍在這裡,很爽,很有趣嗎?」

 

經東方起這麼一喝,眾人才如夢初醒,一開始的血腥震撼與難過,讓他們久久不能自己,此刻清醒,意識到剛剛自己的過錯,眾人紛紛趕緊跑到柱子旁,協力將那三具屍體搬下來。

 

遠遠看著眼前眾人手忙腳亂的行動,東方起只是冷冷地低聲罵道:「一群智障!」

 

南宮痕亦在搬下屍體的行列中,看見秦月的面容,不禁再次悲從中來,他強忍淚水,緩緩地道:「安心地走吧.....秦月。」

 

然而,南宮痕卻在此時發現了一絲不對勁,細細一看,卻見秦月灰白的容貌上滿布著驚駭之色,雙眼圓睜,像是見到什麼恐怖或出乎意料的事情。

 

南宮痕亦眼尖地注意到秦月的手中,似乎緊攫著什麼物體。南宮痕小心地扳開秦月的拳頭,趁人群混亂沒注意時,不動聲色地將那樣物體小心藏在褲子的口袋中,他深知,這是秦月唯一留下的線索,他發誓,他要靠自己的雙手,要那兇手血債血償!

 

「南宮!」段文理冷冷的聲音像利刃般鑽進南宮痕耳中,他猛地被嚇出了一身冷汗。

 

南宮痕深知好友段文理的個性,此刻的段文理,性情大變,若他真有逮到兇手的線索而不告知段文理,他肯定跟自己沒完沒了。

 

雖然不清楚段文理究竟有沒有看見方才他的動作,但南宮痕仍強自鎮定情緒,硬著頭皮的沉聲回道:「什麼事?」南宮痕甚至可以感覺到他的喉頭一陣顫抖,幸虧他是背對著段文理,所以沒能令他看出端倪。

 

「你剛才在秦月身上做了什麼?」段文理的語氣變得溫和,但南宮痕知道這其實只是使他心神鬆懈的圈套。

 

打定主意獨自找出兇手,南宮痕不希望現在就讓段文理知曉這件事,於是帶著哽咽的聲,哭喊道:「我、我只是想再多感受秦月的體溫....她、她..。」

 

「真的嗎.....南宮痕,你應該清楚,我非常,非常厭惡有人對我有所隱瞞吧?」段文理的聲音再度轉冷,其中不知蘊藏了多少內斂的怒氣,像是為了強調般,他再度加重了語氣,道:「特別,是在我想親自動手了結一件事情的時候..!」

 

「我要對你隱瞞什麼!我需要對你隱瞞什麼!我只想讓兇手痛不欲生!我要把秦月所受的苦加倍地奉還給他!你討厭隱瞞,但我更討厭質疑!特別是在這種時候!」南宮痕驀然回頭,對段文理惡言相向,企圖以怒火來掩飾他的心虛,這時在南宮痕心中有的,只是滿滿的歉意:「對不起了,文理,但是,秦月的仇,我想,只有我有資格報!!」

 

段文理顯然也被南宮痕的假怒吼給唬得不知所措,他愣了一下,半晌,他的生冷的臉色緩緩軟化,輕聲道:「抱歉。」

 

「該說抱歉的是我,我太衝動了。」南宮痕疲憊地擺擺手,搖搖晃晃地站起身,這句話半真半假,方才他的確為了段文理那咄咄逼人的態度而感到一陣不舒服。

 

「我想先離開一下,文理,這裡先交給你了,我想我沒能耐處理這種事。」南宮痕苦笑一聲,帶著滿身的勞累離去。

 

看著南宮痕的背影,段文理眼神屢變,然後逐漸冰冷,他靜靜地想著:「抱歉了,阿痕,這次恐怕我要辜負你的信任了。」段文理身形一動,無聲無息地跟在南宮痕身後。

 

另一方,站在遠處的東方起不滿的冷哼了一聲,待了一陣子後,見人群逐漸有條有理地處理事情後,也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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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宮痕著急地趕回家中,一手不放心地按著褲子口袋,深怕線索掉落。

 

藏身在暗處的段文理看見南宮痕的動作,已將事實猜著七八分,暗嘆一聲:「阿痕,你果真是騙我!!」

 

知道南宮痕大概不會在道路上就將線索拿出,段文理自覺再追蹤下去也是白費力氣,於是站定身子,看著南宮痕離去,段文理心中五味雜陳,終究是嘆了一口氣,轉身離去。

 

另外一方面,南宮痕因為心緒紊亂,腦袋亂成一團,根本沒有留意到段文理曾跟蹤他一段路,自顧自地趕回家中。

 

 

 

砰的一聲,南宮痕反手甩上門,火速衝進自己的房間,整副身軀幾乎是用摔的趴在床上,匆匆忙忙將那僅存的線索自口袋取出。

 

一段白色布條。

 

南宮痕看著布條邊緣不平滑的切面,思忖這恐怕是秦月由兇手身上扯下的一段,所以截面才會如此的不平滑。

 

「這是什麼布條?難不成是秦月遭人勒死時,兇手所用的兇器?」

 

「但是....秦月是窒息死的嗎?該死!若是剛才有仔細注意秦月的身體,一定可以找到一些線索。」

 

「如果文理在就好了,按那傢伙的腦子,他一定理得出頭緒。」

 

「可惡!!不行!秦月的仇我一定要親手報!」

 

南宮痕緊緊的攥住那布條,無比熾熱的怒焰在他眼中斷續地跳動著。

 

此時,南宮痕聽到大門打開的聲響,心想大概是他的母親回家了,他趕緊將布條收起來,便要出房下樓。

 

「小痕!!」

 

聽到上官遙的叫喚,南宮痕一邊下樓,一邊大聲應道:「我下來了!!」

 

南宮痕到了樓下後,見上官無亦在客廳中,不禁微微一愣,但上官遙的問話還是使他轉移了注意力。

 

「你怎麼話也不說一聲,就趕回家來?」上官遙輕輕皺著眉,顯然對南宮痕這樣的不信任的舉止不太高興。

 

「對、對不起,我只是......。」南宮痕一想到秦月的死,不禁黯然,話也無疾而終。

 

「秦月這麼一位可愛的女孩啊,到底是誰如此心狠手辣?」

 

「哈,不管這個人渣是誰,我一定要為秦月報仇!」

 

不帶任何暖意的笑聲,南宮痕閃過一絲兇狠的眼色,握緊了拳頭。

 

上官遙看見南宮痕的模樣,不由得擔憂起來,勸道:「阿痕,千萬不要被仇恨給蒙蔽了心,媽不希望你變得那樣。」

 

「媽,我已經下定決心了,不用再勸我了。」

 

「你......唉,好自為之吧。」

 

上官遙知道南宮痕的心意難以更動,只好無奈地說道。

 

上官無坐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兩母子,不時流露出沉思的模樣。

 

「媽覺得近來的風波可能不只如此,所以,為了以防萬一,我還是先將那個東西交給你好了,小痕,你先乖乖待在客廳等我一下。」上官遙眉宇間愁緒糾結,慢慢地移動腳步走進房間。

 

南宮痕看著上官遙的背影,忽然覺得母親的體態似乎蒼老了不少,沉重地嗟嘆一聲,秦月一家的死對全村子的影響可能很大吧。

 

「喂!」

 

正當南宮痕還在發愣時,上官無突然叫了他一聲。

 

南宮痕轉過身面對上官無,疑惑地反問:「你叫我?」

 

上官無輕輕地頷了頷首,靜靜地道:「你過來一點。」

 

南宮痕一頭霧水,茫然地照上官無的命令靠近她。

 

「請坐下。」上官無仰頭看著南宮痕,語氣還是保持著平靜。

 

南宮痕依言坐下。

 

兩人並坐默然一陣子。

 

上官無首先出聲,她平靜地道:「我希望,你別再給母親添煩惱了。」

 

「啊?」

 

「母親她外表雖然看不出來,不過我想......她心中的痛,恐怕很深。」

 

「誰都一樣吧,秦月他家的死誰不震驚與傷痛呢?」

 

上官無默然一陣,這才接著道:「嗯......剛剛母親勸告你不要報仇時,你應該答應的。」

 

「妳的意思是叫我就這樣放過兇手嗎?」南宮痕語氣中帶著深深的慍怒。

 

「我並不是這個意思,我只要你口頭上答應,這樣至少能夠安下母親的心。」

 

「我不想對媽說謊。」

 

「必要時,謊言未嘗不是好事。」

 

「我知道了。」

 

上官無靜靜地「嗯」了一聲,再沒說話。

 

而這時反倒換南宮痕出聲,他目無焦距,像是對空氣說話,道:「妳好像很平靜的樣子,妳都不會傷心嗎?」

 

「請不要無故懷疑我的人格,我只是能比較快調適心情而已,對於秦月一家的死,我也感到震驚與傷心,雖然我與她不是很熟絡,但我相信,沒有人在看到那種場景之後還能無動於衷的。」

 

「是啊,沒有人會無動於衷,可為什麼那天殺的人渣就下得了手,那該死的人渣啊!!」

 

「請注意我的話,我說的是『人』,既然他下得了手,那就代表我已經不將兇手當作人來看。」

 

「不是人、不是人.....好一個不是人,哈哈!!!」南宮痕低聲地笑著,那笑聲中卻不見任何喜悅,只有深切的哀慟。

 

南宮痕笑過之後,兩人也失去了談話的興致,一時間,客廳中陷入了沉默。

 

過沒多久,上官遙這才由她的房間中緩緩走出,手中似乎揣著什麼東西。

 

看見上官遙出來,南宮痕隨即起身,走到上官遙面前,輕輕喚了一聲:「媽。」

 

上官遙只是雲淡風輕地一笑,將手輕輕攤開,露出掌心中的物品。

 

那是一條有著太陽形狀的項鍊。

 

「媽,這是?」南宮痕有點詫異。

 

「先別多問,戴上去。」上官遙淡淡地笑了笑。

 

南宮痕心中雖感奇怪,但也依言戴上去。

 

上官遙欣慰地微微一笑,南宮痕卻是一頭霧水。

 

南宮痕的迷惑盡收攬在上官遙眼中,於是她這才說道:「這飾品原本是成對的,一為朝陽,一為彎月。而彎月頭飾便在小無身上。」

 

南宮痕隨口應了一聲,卻也不明白上官遙的用意,倒是對那枚彎月頭飾在上官無身上有所興趣,於是將目光投向上官無。

 

察覺到南宮痕好奇的目光,上官無沒好氣地橫了他一眼,抬起纖纖柔荑撥開額前瀏海,一枚通體光滑兼帶著金屬特有的銀灰色新月狀頭飾便毫無保留地顯露而出。

 

這枚新月狀頭飾正置於上官無額頭正中央,在蒼白膚色的襯托下,這枚頭飾顯得異常醒目,似有若無地反射著某種光線,使上官無雪白的臉龐,透出一種朦朧聖潔的氣息,的確有畫龍點睛之效。

 

反觀自己的飾品,卻是恰恰相反,這朝陽卻是帶有一絲灼熱的氣息,暗金色的光澤在陽光照射下熠熠生輝,平添一股凜然正氣,恍惚間,似乎猶可見到這到朝陽正散發著火熱的流光。

 

上官無並沒有被欣賞的偏好,給南宮痕看也不過是點到為止,隨即便放下了手,瀏海再度掩蓋了彎月的光彩。

 

「媽,這究竟是?」南宮痕愈來愈搞不懂上官遙的用意了。

 

「你要說它是傳家之寶也行,雖然它不是什麼寶物,不過這是你外公給我的,日月相對,正好再將它傳給你們。我也跟小無提過了,這飾品傳說有什麼神奇的效用,不過,呵呵,老一輩的迷信多半不可信,將它視為一種平安符倒是可以。」上官遙微笑著解釋。

 

「總而言之,就是傳承的象徵就對了。」南宮痕恍然大悟地說道。

 

上官遙微微頷首,算是承認了南宮痕的說法。

 

而其實上官遙在方才的解釋中卻刻意略過了一項,原本這日月成對,是交給夫妻的,但因落花有意,流水怕是無情,她也明白兩人之間恐怕很困難了,因此託付給義女與兒子也未嘗不可。

 

今日村中發生這悲劇,上官遙心中隱約有不祥預兆,因此趕緊將這枚飾品傳承給南宮痕,否則事出意外,恐怕就再也沒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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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文理懷著一顆因南宮痕的欺騙而失落的心,眼神渙散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阿痕他為什麼要對我說謊?難道他認為我不夠資格嗎?」

 

「果然都是一樣的嗎?原來....在緊要關頭,即使是好友也不肯信任我....我明明有對秦月的死傷心、憤怒,我這樣的表現難道錯了嗎?但是為什麼阿痕終究還是不肯信任我?」

 

「哈哈,原來,原來.....原來大家還是看不起我,就算我已經脫胎換骨,他們依舊認為我是當初的那個蠢胖子是吧?」

 

「不!!!只有她!!對!!只有她不會看不起我,就算是在如何淒慘,她都是我唯一值得信賴的人...對,沒錯,一定是這樣!!一定就是這樣!!」

 

段文理低頭私自喁語著,像是對自己的嘲諷一般,嘴角揚起了一絲苦笑。

 

當段文理走到家門口時,他忽然想起了昨日父母的對話,心念一動,於是躡手躡腳地走至窗口,想聽聽看房中是否又有什麼出乎意料的對話。

 

也不知是巧合或是幸運,段文理再度隱約聽見他母親的聲音,這道他聽了十八年的女性嗓音,如今卻帶著無助的顫抖。

 

「靜羽她家果然嗚!嗚!!」

 

「妳...唉,別傷心了,妳應該老早做好心理準備的。」

 

「我.....看見那種景象,你教我怎麼能夠冷靜?就算早就知道會這樣,但我還是會害怕嘛。」

 

「罷了.....忍耐一下子吧,再過幾天,只要再幾天,一切就沒事了。」

 

「幾天?」

 

「是啊,再幾天。」

 

段文理聽罷,便依昨日的行徑,故計重施,只不過這次是帶著憔悴的神情回家。

 

「兒子,你回來啦。」段文理的母親看見兒子的模樣,也知道原因,於是出言勸慰:「秦月他家的事大家都很傷心,你一定要振作。」

 

「我、我....。」段文理面容死寂,勉強微微笑了一下。

 

「究竟是誰下得了手?這絕不可能是村裡的人幹的,但我們與一向外界隔絕,一般人根本無法發現這裡,除非.....除非有人跟外面勾結!」

 

聽到段文理的推論,他的母親心中一驚,手顫了一下,隨即露出溫婉的微笑,輕撫著兒子的頭,道:「別胡思亂想了,是你太累了,去睡一下吧。」

 

段文理默默地點了頭,逕自走上樓回房。

 

樓下段文理的父母親卻交換了一個擔憂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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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誰殺害秦月的?」

 

「是族裡頭的人嗎?但.....秦月她與旁人並沒有仇啊,那麼.....是外來者?這怎麼可能?外來者應該是找不到這裡才對啊.....而且就算找得到,他們也沒有動機啊!」

 

「該死的!我的腦筋如果這個時候靈光一點就好了!」

 

「這條布條是誰的?又是做什麼用的?白色的布條?」

 

「還有秦月的神情為什麼會那麼恐懼?像是看到鬼似的?」

 

「兇手絕對不只一人,而且定是武技絕對高超之人,秦月她家雖然偏僻,但要在一夕間無聲無息的毀滅卻是不可能。而且兇手這麼張揚地將屍體曝露在外頭,似乎帶有威脅之意。」

 

「咦?等等、等等!!當時秦月的手中,好像還有什麼東西,是什麼呢?該死!都是因為文理嚇我一跳,害我沒辦法細心觀察!」

 

「不行!那一定是關鍵,一定要找到!」

 

南宮痕徹夜輾轉難眠,就只是為了推敲出真兇身分。

 

翻來覆去,南宮痕就是沒辦法將這件事暫擱一旁,那日,秦月的那染滿斑斑血漬的玉容,無時無刻浮現在他的腦海中,惹得他心煩不已。

 

「到底是誰.....媽的!到底是誰!」

 

南宮痕喃喃自語著,直到眼皮漸漸感到沉重,帶著滿是疲憊的倦容,慢慢地融入了夢境。

 

 

 

 

 

翌日,南宮痕起了個大早,只見他俐落地翻身下床,只稍微梳洗了一下,便急急忙忙地出門。

 

上官遙看著兒子的行為,沒有多說些什麼,只是緩緩地嗟了一口氣,目送南宮痕出門。

 

南宮痕提炁運起身法,身形如若豹般快速的穿梭在街道上,沒有半刻停歇,直直往秦月家中的方向前去。

 

過得一陣子,南宮痕來到了昨日的事發處。

 

殷紅的血柱仍佇立於此,帶著一絲不祥的氣息,南宮痕恍惚間像是又見到了秦月及其父母的死狀,那血淋淋的景象是如何的觸目驚心。

 

南宮痕情不自禁地握緊雙拳,牙齒緊咬著下唇。

 

深吸一口氣,南宮痕將心緒調適過後,走向那條血柱。

 

當南宮痕走到血柱旁,他默不作聲地靜靜觀察著這根柱子,繞著柱子走了一圈。

 

頷首略作思索,在一無所獲的情況下,南宮痕蹲下身軀,以手在草地上摩挲一陣,而這位置正是他昨日懷抱秦月的方位。

 

正當南宮痕細心尋找著任何線索時,一道他再熟悉不過的男聲在身後響起。

 

「阿痕?」

 

「嗯。」省去了回頭的動作,南宮痕只聽這溫文的聲音,便可以肯定來者是段文理。

 

「你也是來找線索的嗎?」段文理在說這句話時,人已走到南宮痕的身後了。

 

「嗯。」南宮痕仍是千篇一律的回應,全副心神只專注在草地上。

 

段文理也不介意南宮痕無禮的舉動,苦笑了一聲,道:「我也來幫忙好了。」

 

南宮痕微不可覺地點了點頭。

 

段文理將四周掃視了一遍,微一凝目,眼尖得他便發現了某樣東西。

 

「這是?」段文理俯下身,撥開雜草,發現了幾縷髮絲在裡頭。

 

「頭髮?」南宮痕走到段文理身旁,不無疑惑地問出。

 

「如果我們倆的眼睛都沒問題的話,這應該就是頭髮。」段文理苦笑著擺擺頭。

 

只見段文理將這段頭髮扯得筆直,似乎是在目測出大約的長度。

 

「這麼長?」段文理訝異地說道,也說出了南宮痕的心聲。

 

「難不成是女人下的毒手?」南宮痕皺起眉頭,百思不得其解。

 

「這可不一定,你忘了?一個活生生的例外就站在你眼前。」段文理苦笑一聲。

 

南宮痕一愣,凝視著段文理的長髮,亦為之啞然失笑。

 

「兇手長髮,加上那布條.....恐怕那人與文理有同樣的習慣,以布條綁住頭髮。」南宮痕心中暗自尋思,卻沒將心思說予段文理知道。

 

「不會只有這些線索吧?天啊!!那要找出兇手無異於大海撈針嘛!」段文理苦著一張臉,懊惱地道。

 

「哼!就算是大海撈針,我總有一天也撈得到!」南宮痕眼中燃起一簇怒火。

 

對於南宮痕的話,段文理只是泛起一絲苦笑。

 

「那現在怎麼辦?」段文理問出了最現實的問題。

 

「我不知道,但至少範圍縮小了,村裡有長頭髮的人都有嫌疑。」

 

「那真是無妄之災啊。」段文理無奈地看著自己的長髮,搖頭苦笑著。

 

「我先回去了。」南宮痕知道再找下去可能也一無所獲,於是先行告辭。

 

南宮痕離開之後,段文理又再此處逗留了一會兒,再留心地觀察著四周圍的草地,確認真的沒有任何蛛絲馬跡後,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轉身離去。

 

段文理與南宮痕卻都沒有注意到,在一旁的角落處,一雙冷冷的視線,將他兩人的言談舉止一併收攬於眼下。

 

 

 

──────────────────────────────────

 

 

是夜,圍繞在村以外頭的森林裡,在月光似有若無的映射下,兩抹黑影模糊不清的出現在當中,

 

「東方.....你想要幹什麼?」

 

「別裝了,我知道你從頭到尾都知道。」東方起冷淡的聲音,在這習習晚風中,似乎正隨著風勢飄移。

 

「東方,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嗎?」平靜的語調,聽得出來是段文理的聲音。

 

「我很清楚我的事,不過,你還是管好自己吧。」東方起語氣不善。

 

「東方,念在朋友多年的份上,我勸你.....。」段文理心裡一片平靜,只是淡淡地回答。

 

「這不用你管!若不趁今夜除掉你!!」東方起話中帶著前所未有的決絕。

 

「別說了,我不想聽,既然你執意如此,那麼.....。」段文理打斷了東方起的話,話說到中途,卻突兀地終止。

 

只聽那蔥鬱樹林中,傳出了數聲物體碰撞的沉響,及兩人的悶哼聲。

 

就在此時,忽然起了一陣大風,風聲呼呼,捲起一地落葉,使得那夜空中的黯淡雲朵卻更加沉鬱。

 

「嗚!!」段文理似是受了不輕的攻擊,向後退了幾步,撞在背後的樹幹。

 

東方起便趁著此時,擺脫了段文理的糾纏,頭也不回地逃跑。

 

「東、東方!」眼看著東方起逃走,段文理心中不禁暗叫糟糕,東方起的武術竟是出乎他意料的強橫。

 

強忍著溢到喉中的一腔熱血,段文理出神地朝東方起逃跑的方向望去。

 

頃刻,段文理才拖著一身的傷痕走回村子裡。

 

「東方的功夫.....真是出乎意料啊.....」直到段文理站在家門前,腦中都還只盤旋著這樣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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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晨,族裡再度傳出有人喪命的噩耗。

 

「什.....什麼?」南宮痕面如死灰地喃喃自語著。

 

「不、不可能,不可能啊?」南宮痕一手按著臉,頹然地坐倒在地。

 

「東方他.....死了!」

 

「他.....死了?」

 

清晨,薄陽的微曦如往常一樣,透過層層雲霧照在籠罩在薄霧的村中,卻無法振奮起村中人心,繼秦月一家滅門後的第二天,東方起的死訊傳遍村子。

 

東方起被發現陳屍於不遠處的樹林內,同時間,他的家人亦被發現全數倒於血泊中,無一倖免,即便是僅有十三歲的女孩─東方起的妹妹,亦慘遭毒手。

 

南宮痕木然地坐在椅子上,腦中一片空白,不知該如何去接受這晴天霹靂般的消息。

 

與東方起的向來交惡,但除了東方起定期與自己的決鬥,彼此間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甚至可說,因為與東方起的打鬥,使得兩人雖然個性不合,但卻意外地有著一種默契,頗有種「不打不相識」的意味在。

 

「東方.....你不是要跟我決一勝負嗎?你怎麼可以自己先跑了?我們、我們還沒分出勝負啊!!!」無神地呢喃著,南宮痕悔恨不已。

 

一連兩起慘案發生,在村中引起軒然大波,村子規模並不大,想將這一些流言蜚語壓下也是心有餘力不足,頓時間,族中人心惶惶,一片愁雲慘霧籠罩著整座村莊,而其中更多的是驚恐,誰都不知道自己會否是下一個犧牲者。

 

原本村中人心古拙,兼且少與外界接觸,諸如此類的謀殺本就稀少,更遑論滅門。正因為罕見,村民對這樣血腥的事實就更難接受。

 

原本淳樸的村子,如今每個村民都有如驚弓之鳥,每個人走在路上都緊張地四下張望,遇見熟人也不再打招呼,非必要根本不肯出門,夜晚更是不用說,村子裡充斥著猜忌、質疑、恐慌的氣息,直教人心寒。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客廳中,聽罷段文理的話,南宮痕眉頭深深皺著。

 

「老實說,我不清楚東方為什麼會攻擊我,我甚至一度懷疑他就是殺害秦月的真兇,但現在看來顯然不是。」將當晚與東方起一戰說予南宮痕知曉,段文理此時亦是百般迷惑,如同身在五里霧中。

 

「東方他與秦月沒有仇恨,何必殺害秦月。」南宮痕擺擺頭否認了段文理的說法。

 

「這不一定,殺人的動機有很多,可能為情,可能為財.....但我認為最令人恐懼的是.....。」段文理話到後頭漸漸的小聲。

 

「是什麼?」南宮痕被挑起了好奇心。

 

「為了樂趣。」段文理靜靜地道。

 

「不可能,東方他不是這種人。」南宮痕斷然否定。

 

「我知道,我沒說他是這種人,況且他也已經死了,再怎樣都不可能懷疑到他。」

 

「只是,他為什麼要攻擊你?」

 

「如果我知道的話,我何必在這兒討論?」段文理苦笑一聲,無奈地道。

 

聞言,南宮痕眉間的溝壑愈發崎嶇多折,雙掌圍成拱形包著鼻樑,像是沉思時的姿勢。

 

「現在村中人心惶惶,大家都在相互懷疑,再這樣下去,不用等到找到兇手,恐怕村子就已分崩離析了,該怎麼辦?」段文理露出焦慮的表情。

 

南宮痕痛苦地閤起眼,深深吸了一口氣,卻發現,空氣.....好濁,好重。

 

「去找村長吧。」南宮痕抬起頭,靜靜地說出這番話。

 

「啊?」

 

「就如同你說的,再這樣消沉下去,絕對不是辦法,現在只能希望將村民們的不平之心喚醒,大家一起將兇手揪出來。」南宮痕堅定地說道。

 

「嗯,這倒不失為一個好方法。」段文理仔細想了想,應道。

 

「唉.....該說是沒辦法中的辦法吧.....。」南宮痕沒有絲毫得色,面容布滿著陰鬱。

 

「別喪氣了,走吧,找村長去吧。」段文理眼見南宮痕神態頹敗,不得不說些話來振作南宮痕的精神。

 

「嗯。」南宮痕心不在焉地應道,沒有絲毫的神氣在。

 

看見南宮痕這麼頹廢的情態,段文理苦笑了一聲,先行起身,道:「我想你今天是沒什麼精神了,要不明天吧?」

 

「不用,現在就去,不用在意我,我沒事。」

 

「阿痕,你不用勉強。」

 

「我說了...沒關係。」搖搖頭,南宮痕正色道。

 

「唉…隨你了。」段文理知道南宮痕心意已決,再怎麼勸也沒用,只好淡淡地嘆了口氣,道:「那走吧。」

 

「走吧。」南宮痕帶著如負千斤般沉重的步伐,離開了客廳。

 

 

 

 

「你們瘋了嗎?號召村民?這樣的話,說不定他們下一個目標就是我,為什麼我要冒這麼大的風險?」村長激動地大聲說道。

 

「村長,如果不能及早喚起村人們的意識,大家恐怕就真的只能坐以待斃了!」南宮痕神情堅定地說道。

 

「是啊,村長,阿痕說得沒錯,我們真的希望你能出來號召族人們。」段文理一旁苦口婆心地勸著。

 

「你們才幾歲,懂個屁?槍打出頭鳥你們沒聽過嗎?況且,這幾起殺人案可能不是所謂的外人進犯,全都是你們庸人自擾而已。」村長一臉不耐煩地擺手說道。

 

「村長!為了全村的安危,應該要置生死於度外啊!」南宮痕情緒激昂了起來,聲調略為揚起。

 

「置生死於度外?說得可好聽,到時要承擔風險的可是我和我的家人啊!你們只出一張嘴有什麼用?真要號召,為什麼你們不會自己行動?還得來找我?」村長不屑的恥笑了一聲,並充分顯示出他的不以為然。

 

「我們也想過,但是就以我們的聲譽和年齡根本就不可能被信服與承認。唯有村長....。」段文理理智地說道。

 

「行了!別說了,我不會答應的,況且你們也沒有什麼證據能夠證明,若到頭來一切只是空穴來風,杞人憂天,平白無故地多擔心一場,那以後我這村長還能夠被村民們所信服嗎?」村長皺著眉頭說道。

 

「這.....。」南宮痕一時語塞,村長說得的確也有他的道理在,沒有任何證據顯示是外人作為,兇手是村裡的人也不是沒有可能,僅憑兩起血案並不能代表什麼,至多也只能知道兇手的殘暴而已。

 

「請回吧。」村長不待南宮痕與段文理的辯解,便站起身下了逐客令。

 

「村長.....」南宮痕還想力挽狂瀾。

 

「我累了,請回吧。」村長再重複了一次,其意已非常明顯。

 

「是,那我們先告辭了。」沉默了片刻,南宮痕與段文理告辭離開。

 

「不送!!」

 

南宮痕與段文理的計畫就此無疾而終。

 

 

 

 

「我沒想過村長竟會這麼自私.....。」南宮痕神情落寞,與段文理並肩走在路上,精神不振地說道。

 

秦月與東方起的一家之死,村長的貪生怕死,種種打擊讓他萌生心灰意冷的念頭。

 

「看開一點吧,村長他畢竟也只是個凡人,不能用高標準去要求他。」段文理苦心開導。

 

「或許吧,通常在這種時刻,人的自私都會一一的顯露出來。」南宮痕亦承認段文理的話,只是心中仍放不開。

 

段文理苦笑了一下,道:「我相信在黑暗的布幔之下,一定還會有幾盞燭光默默地在發光,就像我們兩個一樣,一定有人也想積極地應對,但苦於找不到志同道合的人罷了。」

 

「你所講的話還是那麼令人難懂。」南宮痕勉強苦中作樂,調侃了段文理一聲,但眉宇間的愁雲卻是鬱結難散。

 

不知該說什麼的兩人,一言不發,空間中陷入了異樣的沉默。

 

隨著時間的推移,兩人走到了該道別的歧路。

 

「那....再見。」段文理淡淡地笑了笑,向南宮痕揮手告別。

 

南宮痕點頭應了聲,走向另一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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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啦的開門聲,南宮痕推開家門,提不起勁地將門甩上,茫然地走上樓回房。

 

一股勁地撲倒在柔軟的床鋪上,南宮痕目無焦距地睜著雙眼,將腦袋放空,什麼也不願想。

 

腦海空白了半晌,南宮痕終究是普通人,這樣的狀態持續不久,許多雜緒便紛紛闖進了他的心中。

 

「啊啊啊!煩死了煩死了!」南宮痕頭埋在床鋪間吼著。

 

但南宮痕隨即就像洩了氣的皮球,身體翻了半圈,轉而凝視著天花板。

 

心中那股煩悶一直無法消散,讓南宮痕興起想破壞東西的念頭,但理智克制住這股慾望。

 

「小痕,下來吃飯了。」正值心情躁鬱的時候,上官遙忽然喚了一聲,輕柔的語調讓南宮痕浮躁的情緒平息了下來。

 

「知道了!!!」南宮痕拉開了嗓子回應。

 

南宮痕坐起身軀,在床鋪的邊緣深吸了一口氣,讓腦袋清醒一下,這才離房下樓。

 

「呃?」剛下樓的南宮痕一看到餐桌前除了上官遙外,上官無也在其中,不由得發出一聲驚噫。

 

「呃什麼呃?快過來吃飯吧。」上官遙啼笑皆非地道。

 

南宮痕聽從上官遙的話走到自己的位置,拉開椅子,坐下,從頭到尾他古怪的眼神沒離開過上官無。

 

「看什麼?」上官無淡淡的語氣讓人摸不透她的心情。

 

「妳怎麼會來?」南宮痕本來就沒打算跟她打啞謎,索性直接開口問道。

 

「我為什麼不會來?」上官無反問了一句。

 

「妳叔叔難不成就一個人吃飯啊?」南宮痕好奇地問道。

 

「他說他今天不想吃。」

 

「所以妳跑過來吃?」

 

「我用走的。」

 

「.....。」南宮痕發覺自己的思維有點跟不上上官無。

 

上官遙見他們兩個有一句沒一句的對話,也不插嘴,只是含笑看著。

 

「你倒底要不要吃飯,吵死了。」不厭其煩的上官無憤然的撂下一句狠話,以免南宮痕再絮絮不休地碎碎念。

 

「好好好,我吃!!我吃!!」碰了一鼻子灰的南宮痕,識相地將目光轉向餐桌。

 

少了南宮痕的長舌,上官無也樂得清靜,用餐期間,偶爾與上官遙閒聊幾句,低笑幾聲,氣氛顯得融洽和樂,但在寧靜的掩蓋下,唯獨一人將自己的心情深深掩沒-南宮痕。

 

南宮痕迫使自己擺出一副無關緊要的表情,對著上官遙與上官無,他不願將自己的煩心事說予她倆聽,既然都是煩惱,那自己一個人承擔就夠了,根本沒必要讓她們兩個也跟著他煩悶,所以南宮痕在她們面前只有強顏歡笑。

 

南宮痕深深體會到,明明就沒有任何的喜悅,卻要假裝開心地笑出聲,一次又一次扯著自己的顏面肌肉,那種乾澀的笑聲自己聽了都感覺很虛偽的難受。

 

可是他還是必須笑,即使這很難過,即使已經有兩位好友已經死亡....。

 

    「媽,妳怎麼可以把我以前的糗事全說了啦!」南宮痕在一旁嚷嚷著,只差沒將上官遙的嘴摀住而已。

 

上官無則是禁不住嘴角的一絲笑意,微微翹起嘴角憋笑著。

 

「妳還笑!」南宮痕忿忿不平地說道。

 

「我、我不笑就是了,噗呵!」

 

看見上官無才剛作了承諾,在下一刻隨即破功,南宮痕翻了白眼,無奈地瞪了上官無一眼。

 

一頓晚飯就在淡淡的笑聲中度過,上官無也在吃完飯後與上官遙聊了一陣子後才回家。

 

南宮痕只有在背對她們兩人時,才能鬆懈那一條條拉扯到僵硬的臉部肌肉,卸下那副稱為-笑容的面具。

 

可是南宮痕並不喜歡這樣的自己,這種討厭欺騙心上人與母親的感覺,令他很不好受,但若是為了她們好,這一切又有何不可?

 

「嘿,真沒想到這種老套的爛劇情會發生在我身上,真是...見鬼了!」南宮痕不無自嘲的笑著。

 

 

 

 

 

 

「你.....你要幹什麼?」是夜,村長的家中傳出一道驚慌的聲音,是村長的聲音。

 

叩......!

 

叩......!

 

清脆的敲擊聲迴響在這狹小的屋中,一次次的響聲,為四周的寧靜做了完美的註解。

 

處於驚駭中的村長根本無暇顧及這動靜間的落差,只是圓睜著雙眼,像是要將眼球給掙脫似地瞪得老大。

 

村長甚至能夠感覺到自己劇烈的心跳,全身脈搏就像沸騰般地不斷跳動,手腳直像是癱瘓一樣,虛弱得只能用爬來代替走。

 

叩......!

 

叩......!

 

無視村長的驚恐,腳步聲仍是一下一下地敲擊著,要敲碎他的耳膜,敲碎他的心臟,敲碎他的理智,敲碎他.....那可憐且微薄的最後一丁點的希望。

 

村長從未想過,世界上最簡單的音節,竟會讓自己有這種的感覺,這種萬劫不復的恐怖感覺。

 

村長突然發現,他的喉嚨乾燥得就像置身在沙漠中,五六天未曾喝過水般,那樣的乾燥,乾得讓他說不出話,讓他只能發出喀喀的喉音。

 

村長猛力地搖搖頭,眼睛直視著前方,那一片黑暗的前方。

 

那令他幾近瘋狂的源頭。

 

月色皎潔銀白,薄紗般的月光籠罩了地面,像是抹了一層蠟般的光亮。

 

叩......!

 

叩......!

 

一具人臉,漸漸暴露在光照下,但陰影的效果讓他的臉看起來更加起伏分明。

 

「啊啊!!」村長想說話。

 

「村長,不可置信?荒謬?天方夜譚?虛幻?夢?假?虛偽?這是你現在腦中所能想到的詞,對吧?」

 

像是應驗此人的話,從村長的眼中的確只能讀到這些字眼。

 

「哈,請不要懷疑,我是貨真價實的,可不是子虛烏有。」

 

「村長啊,很不可思議吧,不過不用怕,因為你即將得到解脫。」

 

村長不必想也知道這解脫的言下之意,他驚慌地嗚嗚出聲,甚至流出淚來。

 

「村長,不用怕,黃泉路上你並不會孤單。」

 

「來,笑一個。」

 

叩嘍叩嘍.....!

 

無意間,三顆球狀物體滾到了村長面前。

 

透過月光的映照,村長臉色蒼白,他倒抽了一口氣,全身起了雞皮疙瘩,寒毛盡豎。

 

因為...... 那三顆球......是他妻子與兩個兒子的人頭。

 

頸斷處還留有橫流的鮮血。

 

「啊啊!!!!」村長想發出大喊,但叫不出聲。

 

叩.......!

 

叩.......!

 

「看看,多麼完美的橫切面。」此人又走近了一點。

 

村長臉部肌肉全部糾結在一起,流出了淚水,不知是為了妻小的死亡而哭,或者是為了自己即將面臨的命運而哭。

 

「僅憑我一人當然沒辦法做到這樣啦,來,我為你引薦一個人。」

 

「李先生,有請了。」

 

語落,另一道身影由陰影中緩緩走出。

 

無數的黑氣籠罩住了這個人的臉龐,此人擁有一雙黑色的眼白,冷冷的殺氣毫不掩飾,也就是這對眼睛讓村長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一雙視一切如死物的眼神,像是看透世情般的寧靜。

 

「你..你..你..你不是!!為什麼?為什麼要殺我村裡的人、殺我妻小?」瞪大那佈滿不敢相信與驚懼的雙眼,村長嘶啞地將這句話逼了出口。

 

「主因,有人建議我做。然而,對我來說,你們這一個村子可以滿足我一個小部隊的【來源】。」李先生稍稍瞇了一下眼睛,嘴上噙著淡淡的微笑,沒有嗜血魔

人般的瘋狂,但這種沉穩更是教人懼怕。

 

「來、來源?」村長失神地複誦一次。

 

「就是我手下那些早魃的兵源,就像是古代的戰場一樣,當你們死了之後,我手下早魃及殭屍們就能用闇靈之力將你們變成他們的一份子,再送你一個獨家的好消息吧,今日的殺戮,可是你們的信仰-女帝,所同意的喔。」李先生帶著有如陽光一般溫煦的淡笑,情緒沒有一絲起伏,說著一項最是殘忍的事實。

 

「行了,村長,話說完了,你也該回家陪陪妻小了。」那人微笑著打斷李先生的話。

 

「喜先生,那就麻煩你出手吧。」

 

李先生略一頷首,算是答應。

 

正當李先生手緩緩舉起,那人卻又忽地想到了什麼,討好似的道:「抱歉抱歉,就請李先生您先稍等一會兒。因為我剛剛想到了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哦!」

 

「嗯?」李先生發出了疑問的鼻音。

 

此人在黑暗中笑了笑,輕輕拍了手,像是要招呼什麼,啪啪兩聲響在屋中蕩起陣陣漣漪。

 

像是為了附和他的掌聲,除了李先生與此人之外的第三人徐徐地由暗處走出,面無表情地走出來。

 

隨著人影暴露在月光下的面積擴大,村長的眼神漸漸地由疑惑轉為無法置信,顫著口音,含糊地唸道:「南、南、南.....怎、怎、怎麼可、可、可.能?」

 

「沒錯,先給你一個驚喜,不用抱太大的希望,他只是一具人偶而已,不用妄想他會手軟喔!」

 

「你、你、你們這群惡魔!惡魔!!!」村長喃喃地唸著。

 

「好了,家常時間結束,你真的該上路了,村長先生~!」

 

啵的響指聲在靜默的屋中顯得特別突兀。

 

幾分鐘後,隨著物體掉落的撞擊聲與滾動聲,屋內只留下唯一的聲響。

 

叩.......!

 

叩.......!

 

 

 

──────────────────────────────────

 

 

 

翌日,村長一家被滅口的消息再度傳遍族中。

 

「怎麼會.....」南宮痕呆滯了。

 

正當南宮痕還沒有準備好承受這突如其來的悲劇,另一則噩耗緊隨而至。

 

「叩!叩!叩!叩!叩」急促的敲門聲驚醒了恍神中的南宮痕。

 

南宮痕走向門口,開了門,只見一位村民面帶哀傷,神情焦急。

 

「怎、怎麼了?」南宮痕心中驀地升起一股不祥的預兆。

 

「阿痕、阿痕.....文理他死了!」

 

空白!!

 

腦子.....真的一片空白!!

 

「文理被發現陳屍在那片樹林中,整個臉都被燒得面目全非,根本看不出來原本的容貌。」

 

「不過還好文理的父母沒有死掉,我還要趕去通知一下別人家,阿痕,請節哀順變吧。」

 

只見這位報訊的村民替南宮痕關上門後,就風風火火地知會別戶人家。

 

南宮痕目無焦距地看著前方,腦中只盤旋著第一句話:「文理死了。」

 

「文理死了?他死了?死了?死了?」

 

「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哈哈嘿嘿嘿嘻嘻嘻嗚啊啊啊啊啊啊!!!」

 

南宮痕終於崩潰了,他跌坐在地面上,壓抑多日的憤懣終於再也克制不住,悲傷如同決堤一般爆發出來,當哭無法完全宣洩心中的哀慟時,狂笑就成了唯一的管道,於是南宮痕發出高亢的笑聲:「啊啊哈哈.....哈哈.....哇哈

哈!啊哈哈哈哈哈哈!!!」

 

「死了!都死了!死了!死了啊!都死了呀!都死了!!都去死啦!!!」

 

「哈哈哈哈哈!死得好!都死吧!死啊!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啊啊啊啊啊啊!」南宮痕大喊著衝出屋外,朝樹林的那方奔去。

 

上官遙才剛從樓上走下來,就見南宮痕瘋了般衝出去,想要勸阻已是來不及,面帶愁容地看著南宮痕的背影,心中默默祈禱:「希望別出什麼事才好.....。」

 

南宮痕奮力奔向那片樹林,段文理與東方起雙雙殞命的那片樹林,他們兒時常常流連忘返的那片樹林。

 

「這到底算什麼!這到底算什麼!去他媽的!!!」南宮痕在心中悲憤地咆哮。

 

「他媽的!」南宮痕大吼一聲,加勁奔跑。

 

過了一陣子,南宮痕停下了腳步,眼前的樹林依稀是這麼的眼熟,但熟悉的人卻已不在。

 

經過了方才的發洩後,南宮痕的心緒冷卻許多,放眼望去,盡是一片片蔥鬱的樹林,青翠的嫩芽初發著,一朵朵品種色彩各異的鮮花綻出它們最迷人的姿態,這片樹林曾經是他最喜愛的地方,如今卻是他最傷心的地方。

 

南宮痕失神地漫步在林間,偶而揚起手輕撫過樹幹,像是要感受過往那童貞的記憶,五味雜陳。

 

驀然,南宮痕此刻忽然發覺,在他的心中,那股因摯友去世的悲痛慢慢地消褪,一抹巨大的空虛瞬間佔據了

他的心室,因而湧現一種空蕩蕩的惆悵感,這種黑洞般的虛無像是要將他整個人全部吸蝕殆盡。

 

「秦月、東方、文理.....。」南宮痕喃喃地唸著。

 

「你們都走了.....。」南宮痕失神落魄地遊蕩在樹林中,茫然不知所措。

 

砰的一聲,南宮痕跌坐在地上。

 

南宮痕將頭埋於雙膝之間,沉思著。

 

「到底是我太天真了嗎?還是......。」

 

「不行!既然只剩我一人,那麼.....兇手我就一定要找出來!」

 

心中有了定案,接下來要做的事南宮痕便有了譜。

 

「首先..要先找到文理的屍身。」

 

南宮痕只知道段文理的屍體在這片樹林中,沒有其他辦法,他只能用地毯式的搜索,像隻無頭蒼蠅般憑運氣找尋。

 

繞過了無數株樹,穿梭在片片樹蔭底下,腳下樹葉不停發出沙沙聲。

 

「為什麼文理會死在這裡?東方也是,為什麼你們都會死在這裡?」

 

「文理和我道別時已經是夜晚,所以他只有可能是在半夜到今早的這個時段中被殺。」

 

「都已經是晚上了,文理為什麼會在這裡?而且..東方也一樣,為什麼都會在這裡?」

 

「還是說他們都是先被殺死後才被棄屍至此?不對!根據那人渣在秦月家和東方家所做的風格,他沒必要那麼麻煩!」

 

南宮痕只覺得事情撲朔迷離,根本沒有一絲一毫的線索能供推敲。

 

就在此時,南宮痕的目光突然凝於一處,之所以會有這異常的反應,歸因於眼前那隆起的枯葉堆實在很醒目

 

南宮痕想都不用想就能夠猜到枯葉堆中掩蓋的是什麼。

 

深吸了一口氣,南宮痕強自鎮定,壓下心中的怯懦。

 

一步步地靠近,南宮痕終於走到了這堆枯葉前。

 

要等到那活生生的景象呈現在眼前,南宮痕才知道作什麼心理準備都是多餘的,耳聞與眼見完全無法夠相提並論,南宮痕在瞬間便頹然跪坐了下來。

 

「文理.....對不起、對不起!!」南宮痕痛苦地扯著頭髮,淚水不自主地流下。

 

「我.....如果你不跟我在一起的話,或許就不會被殺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盯著段文理那已經被燒得看不出原貌的臉,南宮痕只是更加地深深自責。

 

南宮痕就這樣一直傻愣愣地看著眼前的屍身,突然間!南宮痕像是注意到什麼,全身巨顫,臉色霎時間像漂白過似的,顫抖著手輕撫過段文理的右臂,剎那,南宮痕的手如同觸電般地縮回,渾身脫力地往後一倒,好像是確認了什麼事,不住

地搖晃著頭,口中一直呢喃著。

 

「怎麼可能?難不成.....一切都是騙局?原來、原來!!」

 

南宮痕眼神複雜地看著段文理的屍身,許久,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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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現在講了的話絕對沒人肯信,所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給他們預警。」南宮痕行色匆匆,心中千憂萬慮卻苦於無處宣洩。

 

從口袋中取出一張紙條,南宮痕急忙在上頭寫了幾筆字,之後折好收回口袋中。

 

片刻後,南宮痕站在上官無家門前,抬手敲門。

 

「叩、叩、叩!」南宮痕敲了三聲後,靜立於門外。

 

不久,門開了。

 

開門的是上官無的叔叔

 

「呃.....軒轅伯父好,請問小無她在家嗎?」或許是不常見到上官無的叔叔,南宮痕一時間差點忘了她叔叔的名字,幸好,在稍微遲疑了一下後,阿痕馬上反應過來,趕緊換上一副笑臉,禮數周到地道。

 

「她在,請進吧。」軒轅少典的臉看上去頗為蒼老,就年紀上來說,他應該與南宮痕的父母相差不遠,但容貌看上去卻老了十數歲不止。

 

無暇顧及這些瑣事,南宮痕對軒轅少典露出一個笑容後,便趕忙進屋要找上官無。

 

「小無、小無,妳在哪兒?」南宮痕一進屋便以略大的音量呼喚道。

 

「我在這裡。」上官無慵懶淡漠的聲音從南宮痕的背後傳來,語氣中多了一絲疑惑,平時南宮痕是鮮少親自找她。

 

南宮痕沒有多說甚麼話,幾步上前便將上官無的手握住。

 

「怎麼了?」沒有掙脫,上官無這次確實出口問了,南宮痕今日的行為處處透露著不尋常,讓她不由得心生疑竇。

 

「妳知道了嗎.....文理的事情。」南宮痕神情平靜地問道。

 

「文理的事?我不知道,什麼事情?」上官無面露疑惑,反問南宮痕。

 

「文理他.....他今早被發現死在林中。」南宮痕努力使自己的語調平穩,但尾音仍是禁不住地晃了一下。

 

上官無一聽,臉色瞬時刷白,頭腦一陣暈眩,腳步險些站不穩。

 

「東方死了,現在連文理也死了.....兇手究竟是誰?究竟還要殺死幾個人才甘心?」上官無推開了南宮痕要攙扶她的手,一手按著無瑕的額頭,面顯淒切,實在很難去接受這麼殘酷的事實。

 

「兇手.....我或許已經知道了.....。」南宮痕輕輕地道,臉上卻沒有任何尋獲真兇的激情,只有無聲的落寞。

 

「你知道兇手了?那你為什麼不去逮住他?」上官無不明白南宮痕怎麼還有閒暇在這兒與她談話,好友喪命,照理說南宮痕應該會怒髮衝冠地將兇手找出來才對。

 

「這.....一時間說了妳也不可能相信,總之,先將這個收下,妳看了以後再說。」南宮痕憂心忡忡地道,搖搖頭沒有回答上官無的問題,只是將他方才路上寫的紙條不動聲色地塞進上官無手中。

 

「這是?」上官無不明白的問。

 

「我沒辦法說太多,先收下再說。」南宮痕為難地擺頭,微微嘆了一口氣,接著道:「我先走了.....。」

 

「你.....」上官無當然察覺事有蹊蹺,但南宮痕卻是一副難以啟齒的神態,讓她知道再追問下去也沒用。

 

南宮痕回頭對上官無淡笑了一下,上官無的心弦驀然一動,不是因為南宮痕的笑容迷人,而是在南宮痕這抹笑容中,她彷彿感覺到一種永別的意味,南宮痕笑容中的悲淒讓她無法忽視。

 

上官無的神情雖然無謂冷淡,但心中卻不禁微微擔憂起來。

 

「他.....怎麼了?」

 

想挽留,卻沒有任何的藉口或理由,上官無只得目送南宮痕離開,她當然不可能知道,這將是她人生中最後一次見到南宮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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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我發現了這件事.....要活過今天恐怕是不容易了.....東方他應該也是跟我一樣吧。」說不為自己的生死擔憂那就太矯情,但比起自己的安危,南宮痕覺得現在他仍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須去做。

 

走過那一條條再熟悉不過的道路,雖然是早晨,但南宮痕卻感覺自己已邁入晚暮。

 

到了家門前,南宮痕心中升起一股不捨的感覺,明明就是與平時無異的早晨,但這番折騰下來,事情的發展完全出乎南宮痕的預料之中,峰迴路轉,引得他一顆心驟冷驟熱,這時候南宮痕對自己都感到陌生。

 

「我在想什麼?」南宮痕苦笑了一聲,他發覺自己似乎已經染上了段文理愛亂想的壞習慣。

 

開了門,南宮痕看見上官遙正嫻靜地坐在椅子上,柔細的纖眉不時地聚散開闔。

 

看見南宮痕返家,上官遙擔憂的神情這才釋下,迎上南宮痕,語帶責備地道:「你這孩子,這般大喊大叫地跑出去,害我擔心得要命。」

 

「媽,對不起。」南宮痕慚愧地強笑一聲。

 

「沒事就好。文理的事情我知道對你來說打擊很大.....現在..連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唉。」上官遙嘆了一口氣,憐惜地輕輕娑著南宮痕的頭髮。

 

南宮痕面露猶豫的表情,像是有什麼難言之隱,上官遙看在眼裡也不說破,她知道,有什麼事,南宮痕想說他自然會說,若他不願說,就算勉強他也於事無補。

 

    「媽.....。」南宮痕多麼希望有個人能夠聽他傾訴,一向善解人意、溫婉嫻淑的母親就在眼前,南宮痕情不自禁地脫口喚了一聲,差一點就要把持不住,將所有事情一股勁地全盤托出。

 

南宮痕驀然醒覺自己的言行,臉色驟變,嚇得背後冷汗涔涔而落。

 

「我在做什麼!我差點就將媽整個人推入地獄了!」

 

即使看得出南宮痕有心事,上官遙始終沒有讀心術,不可能知曉他心中的千迴百折,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該說什麼。

 

「媽,這個給妳。」南宮痕遞去一張便條紙,語氣堅定。

 

「這是?」一樣的情況,一樣的回應,南宮痕不由得莞爾,暗想:「媽,妳還真是會挑乾女兒。」

 

「這個嘛.....如果我現在能說的話就不用寫了。」回給上官遙一個神秘的笑容,南宮痕這麼說道。

 

「你這孩子.....」上官遙無可奈何地笑了笑,但還是接過了南宮痕的紙條。

 

「今天晚上妳才能打開看喔,就這麼說定啦!」南宮痕的語氣像個孩子,笑嘻嘻地說道。

 

上官遙拿他沒輒,看著南宮痕並沒有因段文理的死而失常,她才放下那顆忐忑的心。

 

直到上官遙露出安心的表情,南宮痕這才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輕輕地關上房門,南宮痕背部靠著門,一手捂住雙眼,面有疲態。

 

走向自己的床鋪,南宮痕全身像是失去支撐,整個人癱在床上。

 

即使身心俱疲,但南宮痕卻無法入眠,盤旋在心頭的,是他不久前發現的驚人事實。

 

「該死.....這不是我要的真相啊!!!」南宮痕呢喃著,他一心只想著揪出兇嫌,卻沒想到當他真正知道的剎那,他的心卻會如此空洞。

 

「今晚,就是真相大白之時,應該也是我喪命之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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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悄然而至,帶著卷卷冷風,繁星雖然璀璨,但點點稀疏之光,卻又使人感到空寂而淒清。

 

南宮痕正在前往那片樹林的路上。

 

「真是糟糕啊.....明知道會死,還主動跑去送死,我他媽的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啊。」南宮痕邊走邊想著,此行既然勢在必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輕鬆面對。

 

走在寥落的街道上,若是幾天前的晚上,秦月會纏在他身邊,東方會對他冷嘲熱諷一番,文理會與他有說有笑,路上的村民們也會向他打招呼,運氣好的話,或許上官無會以她一貫的淡漠靜靜地看著明月。

 

如今因為這一連串的血案,已經沒有半個村民敢在夜晚出門,無人的街道上竟是出奇的寧靜,這樣的安靜卻不是南宮痕想要的。

 

千頭萬緒終歸於一個念頭。

 

「我要見到他!一定要!!」現在的南宮痕心中只執著這件事,要見誰?也只有他自己一人清楚。

 

腳步愈顯匆促,南宮痕似乎已經沒有多餘的耐心。

 

不一會兒,南宮痕就到了這片樹林中,他大喊一聲:「出來吧!我知道你在這裡!」

 

樹林中平靜如往,並沒有任何的變動,南宮痕這一聲呼喊像是石沉大海一般,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

 

正當南宮痕想喊第二次時,他身後的樹叢傳來窣窣之音,南宮痕心中一驚,猛然回頭,只見一位體裁中等的男子,全身上下都環繞著濃濃令人不安的黑色氣息,由南宮痕身後的幾株樹中施施然地走出。

 

人是出現了,卻不是南宮痕等的那一位,但是在這麼不尋常的時間及不尋常的地點下,這人像是呼應他的叫喚般而出現,顯然對南宮痕的來意有一定的瞭解。他的來去無聲無息,對此南宮痕竟沒能提起絲毫警覺心,單憑此點就足以令南宮痕將全身的感知及炁息提至最佳狀態,聚精會神地注視著眼前來者。

 

善者不來,來者不善,南宮痕戒慎地問道:「你是誰?」

 

「你可以稱呼我屍靈王。」來者雖然有著一副奇異的炁息與令人生畏的名號,但乍看之下卻沒有應有的邪惡氣息,反倒是神秘詭譎的氣質佔了大多數。

 

「屍靈王?」聽到這般不祥的名字,南宮痕一邊覺得熟悉時,一邊肯定了心中的猜測。

 

「你不是我要等的人,你跟他是什麼關係?」南宮痕知道屍靈王會來此定有用意,而且他幾乎可以肯定屍靈王絕對與另一人已做好商議,才會在此等候他。

 

    「只是互相利用罷了。」屍靈王微微一笑,神態從容不迫,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優雅。

 

    「那麼.....。」南宮痕的語調陡然沈了幾分,帶著質問的意味,道:「那些人果然是你殺的?」

 

「是不是我殺的,這並不重要,你只要知道,你的必殺名單裡頭有我就行了。」屍靈王淡淡地點出了事情的癥結,言語中透露的自信強烈得讓南宮痕愕然。

 

「你!!」南宮痕很難想像屍靈王的語氣是這麼的平靜,那些人的性命對它來說簡直有如螻蟻,而事實上也是。

 

「沒什麼好你不你的,想殺我就來吧。」屍靈王輕描淡寫地說道。

 

「我.....。」南宮痕無法對屍靈王產生任何的殺意,屍靈王的語氣神態怎麼都不像是一個殺人魔王,即使他對那些村民的死不屑一顧,南宮痕也只有怒意卻沒殺意,在沒有確切的證據之前,南宮痕根本就下不了手。

 

「你真是天真,不,也許是正義心泛濫了吧,哈,笑話!!」屍靈王像是洞悉人心,也明瞭南宮痕心中的為難,道:「真的要有證據,你才會對我下手嗎?我當然不可能有什麼證據,不過如果你看到這個,你應該會很憤怒才對。」

 

就在南宮痕還在為屍靈王的話而迷惑時,只見屍靈王拍了兩次掌,而一道人影由屍靈王的背後猶如傀儡般地走出來。

 

待南宮痕看清楚此人面貌,臉色剎白,失聲大喊:「爸爸!」

 

遵循屍靈王叫喚而出的,正是南宮痕的父親,南宮蘊。

 

「爸爸,你怎麼會?」南宮痕震驚地喊道,但南宮蘊的臉色卻從沒變過,只是直勾勾地盯著前方,對南宮痕的叫喊不聞不問。

 

「別浪費氣力了,這位先生已經被我操縱,現在的他就只是一具傀儡。知道今日死去的那戶人家嗎?若是我沒記錯的話.....好像是你們這一村的村長吧,那位村長的頭顱可就是這位先生親手斬下的。」屍靈王的遣詞用字仍是這麼的客氣,但其中的內容卻使人不寒而慄。

 

「你少胡說!爸爸他怎麼可能會做這種事!」南宮痕怒上心頭地喝斥道。

 

「這位先生當然不會做這種事情,他的節操的確使我欽佩,當他意識到他與我之間的實力差別且我將要操縱他時,他想也不想就意欲自盡,幸好我提早一步出手,否則可就讓他成功了。」

 

「不過.....這位先生的價值也只到今晚,就讓我看看有沒有辦法將你的殺意引出來。」

 

「子弒父,嗯,真是值得看的一齣好戲碼。讓我瞧瞧你要如何演出這齣戲吧。」

 

「如果你覺得為難,另外告訴你一個一勞永逸的方法.....殺了我,那麼這位先生的精神束縛就可以解除。」

 

「這樣.....應該足以讓你下定決心吧?」屍靈王向來平淡的話中多了一些興味,似是期待著什麼。

 

南宮痕緊咬著下唇,心中萬般折騰,看著父親雙眼無神的模樣,再看看屍靈王平和的神色,終於.....他下了決定。

 

「爸爸,對不起!」

 

南宮痕一咬牙,竟是朝南宮蘊攻擊!

 

「嗯?很特殊的抉擇。」屍靈王像是略為南宮痕的舉動而驚訝,微一挑眉,頭輕輕一偏。

 

南宮痕沒有選擇,即使南宮蘊能夠擺脫屍靈王的精神枷鎖,一旦他知道了村長是自己所殺,屆時勢必沒有顏面苟活,終究自裁謝罪。

 

如果對南宮蘊而言,存活是一種折磨,那麼.....不如就由自己來結束父親痛苦的後半輩子。

 

「一切的罪,就由我承擔吧,爸爸!!」南宮痕露出苦笑,狠下心對南宮蘊使出殺著!

 

「父親高尚的情操竟然也會遺傳,真是一個特殊的家庭。」屍靈王饒有興致地看著。

 

南宮痕的手穿過了南宮蘊的胸膛,那是他父親的胸口。

 

心臟破裂而飆射的殷紅鮮血,全數飛濺在南宮痕的臉上。

 

看著南宮蘊的身軀因為失血而癱軟,生機在瞬間被剝奪,南宮痕的心中竟感到異樣的平靜。

 

南宮痕看著南宮蘊本已失焦的眼眸,彷彿間,他看到了那雙幽暗如黑夜的眸中有一絲光彩閃現,不過是曇花一現,南宮痕卻從中看見了南宮蘊無聲的話語,那一句他再熟悉不過的話。

 

「臭小子,老子以你為榮。」

 

無數個回憶倏乎即逝,南宮痕看見了那一幕,想起了那句對白。

 

「哈哈.....老爸果然蠢得跟牛一樣啊!!」

 

「兒子果然是狗一樣聰明啊!!」

 

「死老頭,你罵少爺我是狗?」

 

「死小鬼,你竟然說你老爸是牛?」

 

「呵呵.....。」一道道血柱從南宮蘊的胸口中噴出,灑在天空的血落下,淋著血雨,沉溺在虛幻回憶中的南宮痕愉悅地低聲笑著。

 

南宮蘊的身軀再也支撐不住,碰的一聲倒在地上,生氣不復。

 

從虛幻中回神過來的南宮痕愣愣地看著南宮蘊的遺體,再看看自己血淋淋的手,這是真的嗎?

 

當南宮痕努力面對現實時,他竟可悲地發現,自己已經失去了任何生存的理由,當他的手穿過了自己父親的心口時,感受到在蹦跳的心臟在手中爆裂時,就已注定他一生只能墮落在無止盡的自我憎恨中。

 

那是他的父親呀,是他親手殺了父親,沒錯,這就是事實,無論他有千萬個理由,這都無法改變他弒父的事實

 

所有的悔恨轉變為對罪魁禍首的殺意,南宮痕了無生氣的灰色眼眸盯著屍靈王。

 

「雖事實發展有點出乎我意料,不過結局還是一樣的。」

 

「我還以為要我動手呢。」屍靈王淡笑了幾聲,輕輕搖了搖頭。

 

南宮痕一言不發地衝上前去,身影化作一抹抹殘影,迅猛地朝屍靈王作出攻勢。

 

屍靈王並沒有在意南宮痕的攻擊,只是朝村落的位置望去,雖然在這四周都是樹林的環境中,讓人懷疑他這樣的舉動究竟有什麼涵義,但他的確就是能夠知道一些事情。

 

眼見南宮痕距屍靈王不到寸許,屍靈王瞧也不瞧來者,不過是猛然一伸出手,竟準確地扣在南宮痕的脖頸上,南宮痕的身影就硬生生地停煞在半空中,他不會為這樣的神乎其技而喝采,實際上,他的喉頭被屍靈王緊緊地掐住,根本說不出話,只能發出「喀喀」的氣音。

 

屍靈王的手不知道帶有什麼詭異的力量,明明被壓制的並不是身體的要穴,但在喉嚨被屍靈王封鎖的瞬間,南宮痕明顯感覺到自己的炁就這樣憑空消失,體內空蕩蕩地感受不到任何炁勁的流動,只能任由屍靈王將他高高舉起。

 

他們之間的實力差距竟是天壤之別!

 

「也差不多是時候了。」毫不在意南宮痕,屍靈王若有所思地道。

 

「你知道嗎,不只是你,今夜.....。」面帶微笑,屍靈王對一臉紫青的南宮痕這麼說道。

 

「你們全村的人都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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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時間往前回溯,此時,上官無正坐在她的房間中,看著南宮痕給她的紙條。

 

「這、這怎麼可能.....」上官無向來古井無波的玉容充滿著難以置信的驚駭,就連語氣都帶著不知名的顫抖

 

就在同時,門外傳來響亮的叩門聲。

 

上官無深吸了一口氣,將自己的心緒鎮定下來,若無其事地下樓開門。

 

一開門,上官無看到來人的臉孔,嬌軀禁不住一陣劇顫,頓時只感一陣暈眩。

 

「文、文理,你不是死了嗎!你的頭髮?」

 

站在上官無家門外的,正是今日清晨被發生橫屍林間的段文理。

 

可是如今,段文理卻是一臉驚慌地看著上官無,一頭長髮如今變成長短不齊的亂髮,神情雖然狼狽,但至少看上去還算無恙。

 

「小無,妳先出來一下。」段文理動作畏畏縮縮,像是怕被人發現似的,向上官無招手著。

 

上官無雖然驚愕,但還是應了段文理的要求。

 

段文理在上官無靠近的時候,緊張地扯住她的衣袖,將她拉一旁的小角落。

 

「無、小無,妳先冷靜地聽我說。」段文理語氣中有掩飾不住的慌張,但他還是努力地把話說完:「小無,我接下來說的話絕對沒有胡說,妳一定要相信我說的話。」

 

「嗯,我知道。」上官無盡量讓自己的思路清晰,以便應付段文理接下來的話。

 

「秦月、東方、還有村長一家的死,全都是阿痕幹的!」

 

「你在胡說些什麼?」不經思索,上官無憤怒地駁斥段文理的話。

 

「是真的!」段文理語氣焦急,神情不知所措,緊張地道:「昨夜阿痕想要殺我,還好我騙過了他,用東方的屍體代替我。」

 

「文理!你究竟清不清楚自己在說什麼!」上官無動了真怒,嚴厲地說道:「阿痕怎麼可能是兇手!」

 

「不,妳要仔細地聽我說,阿痕他有雙重人格。」段文理慌亂地手足無措,不斷地用手抹去額頭的汗,連話都說不是很清楚:「阿、阿、阿痕他有雙重人格,還、還有,我親眼看到他殺了村長一家,然、然後,然後他與外人勾結,是一位全身上下都被黑色之炁圍繞的人,他武功很高,而且不知道為什麼,連阿痕的爸爸也在其中。」

 

「是真的,妳要相信我小無,小無!」段文理語帶哭腔,神情非常的慌亂。

 

「阿痕他一直不知道原來他苦苦找尋的兇手就是他自己!」

 

「我也不願意相信,我不相信,但這是事實,這是事實!妳要相信我!相信我!小無,真的!我沒有騙人,我真的沒有亂說話!」段文理語無倫次地說道,像是連他自己都無法控制一樣。

 

看著段文理的樣子並不像是偽裝出來,上官無半信半疑,於是說道:「好,我相信你,然後呢?」

 

段文理像是放下心中的大石一樣,大大吐了一口氣,但臉色馬上又繃緊,匆忙地道:「小無,趕快跟我走。」

 

「為什麼?」

 

「妳先跟我走,我們邊走邊說。」

 

「不行,你要先跟我說理由。」

 

「再說就來不及了!拜託,小無,就算我求妳好嗎?跟我走好不好!拜託妳。」

 

「文理,你到底是怎麼了!」

 

「妳一定要知道原因嗎?」段文理急到火燒屁股,但上官無的神情卻是堅定得讓他快抓狂。

 

「沒錯。」

 

「這.....好吧。」段文理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卻沒有對上官無解釋,反倒是先拋出了一個問題:「這幾天發生的兇殺案有一個共通點,妳知道嗎?」

 

「我不知道。」不假思索,上官無直截了當地答道。

 

「就是通通都被滅門,秦月一家、東方一家、村長一家.....妳不覺得奇怪嗎?為什麼只有我的父母沒出事?」段文理沉著聲道。

 

「文理,你究竟想要說什麼?」上官無愈聽愈不對勁,隱隱約約覺得答案快浮出檯面,但那個答案絕對不是她樂意聽到的。

 

「我爸媽.....也與他們有勾結!我爸媽為了保全他們自己,打算犧牲所有的村民!」段文理眼中帶著絕望的神色,淚水似乎就要溢出眼眶。

 

這時的上官無早已被一連串難以想像的消息震懾得無法思考,一張嘴只是喃喃地道:「怎麼會、怎麼會?」

 

「我在偶然的情況下聽到,我爸媽說,今晚那群人就要進犯這裡,目的是要俘虜村民們。」

 

「等等,你說的那群人是誰?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上官無抓到事情的癥結,追問段文理。

 

「我不知道,只知道首領是一位全身籠罩著黑色之炁的人。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我的消息是從爸媽那邊偷聽到的,所以還是有限度的。」段文理搖搖頭,回答不出上官無的問題。

 

「所以現在呢?」上官無將自己的紊亂的思緒沈澱下來,冷靜地問道。

 

「所以我們要趕快逃啊!」段文理像是意識到現在的情況,呼吸忽轉急促,催促著上官無。

 

上官無只是狠狠地拋下一句話:「我不走!」

 

「為什麼?」段文理有些愕然。

 

    「村中有難,我怎麼可以苟且偷生!文理,你這種貪生怕死的作法太令我失望了!」上官無憤然道。

 

「小無!」段文理大皺眉頭,強硬的氣勢不遑多讓,大義凜然地喝叱道:「妳要曉得現在的情況,這不是可以讓妳逞血氣之勇的時候!目前所知的線索是他們只打算俘虜村民,並沒有打算滅村,我們只要先找一處地方躲起來,靜待時機,之後再救出族人們,這樣才是上策。如果今日妳要與他們鬥個魚死網破,只會白白犧牲族人們的生命!如果妳聽得進去我這些話,那就跟我走!」

 

「這.....。」上官無被段文理的神態所震懾,一時半刻竟說不出話來反駁。

 

「小無.....。」段文理將語氣放緩,溫和地道:「聽我說,我們暫時離開,再慢慢計畫要如何拯救村民。」

 

    上官無的腦子亂成一團,什麼「真兇是阿痕」、「阿痕有雙重人格」、「文理父母是內奸」、「今天晚上就有人要來攻打村莊」。

 

「但是阿痕又說.....我該相信誰?好煩!」

 

這一連串的重轟,讓上官無無所適從,她緊皺眉頭,揉著太陽穴,疲憊地道:「等等、等等.....讓我冷靜一下。」

 

「沒時間了!小無!」段文理神色焦急,不斷地苦勸著她,趕緊說道:「趕快跟我走吧!」

 

    「走?」上官無有點混亂,已經有點不知道該作何反應,但是被段文理苦苦逼問,她的第一個念頭化為字語從口中說出:「我要叔叔與媽媽跟我一起走!」

 

「我們已經沒時間了,太多人離開的話目標過於明顯啊!」段文理急得跳腳,憂慮地道。

 

「我要他們一起走,否則我也不要離開。」沒有任何轉寰餘地,上官無執拗地說道。

 

「拜託妳,小無,妳要使性子也要看是什麼時候,我們已經沒時間再拖下去了!算是我求妳好不好?趕快跟我一起走。」對於段文理而言,上官無的不明事理令他非常惱怒。

 

「要離開你自己離開吧,我不想離開我父母。或許你有辦法來營救我們。」上官無的語氣仍是沒有半點放鬆,賭氣地回絕了段文理。

 

「妳....唉!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了!」段文理半帶無奈,半帶慍怒地道:「平常的妳不是這麼、這麼不講理的!」

 

「抱歉,我就是這樣。」上官無輕擺螓首,倔強地道。

 

「啊啊!算了算了,想死大家一起死。」段文理的腔調轉粗,像是突然變得自暴自棄一般。

 

「文理,你何必如此?」上官無略一蹙眉,不怎麼贊同段文理的話。

 

「如果只有我一個人離開,那有什麼用?」段文理習慣性地露出苦笑,無精打采地道:「就算有什麼計畫,僅憑我一個人根本不可能辦得到,就算我一個人逃走了,那又怎樣?沒有了村裡的人,我對外頭的世界完全不瞭解,我要怎麼活下去?既然這樣,那我不如不要離開好了。」

 

「你為什麼一定要找我?你可以找其它人啊。」上官無平淡地道。

 

「就等妳這句話!」段文理心中暗道,嘆了一口氣,道:「妳以為我跟誰比較熟?秦月?阿痕?東方?連我父母親我都不能信任了,我還能找誰?」

 

    「小無,我現在唯一能信任的就只剩妳而已啊。」段文理臉色黯然,語調悽惻,連家人都不能信賴的辛酸又有幾人能瞭解?

 

上官無默然,反覆思量,久久才說出一句話:「我跟你走。」

 

「什麼?」段文理大喜過望,雙手緊緊包住上官無的柔荑,低下頭,微帶哭腔地道:「謝謝妳、謝謝妳!!!」

 

「別多說了,你不是說時間不夠了嗎?」一開始的慌亂震驚如今已經煙消雲散,早已平復情緒的上官無又回到平日古井無波的情態,雖然危境迫在眉梢,她仍是秉持一貫的冷漠態度。

 

「對、對。」段文理這時才懂得回答,拉著上官無的臂膀就要向外衝。

 

「別拉著我,這樣不好走路。」上官無淡淡地道,掙脫了段文理的拖行。

 

「抱歉抱歉。」段文理歉然笑道,腳步不停地朝外走出去。

 

上官無踏出去的腳遲疑了一瞬,但終究還是跨了出去。

 

上官無默默地跟在段文理後頭,看著他瘦弱的背影,狼狽的姿態,及為她擔憂的神情,上官無不自覺地感到一陣迷茫與不安,尤其是當她一想起南宮痕留給她的紙條上,那在她心中驚起掀天巨浪的寥寥數字,上官無困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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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他應該也將事情辦得差不多了。」屍靈王向族中望去,朝南宮痕微微一笑,道:「那麼,該是行動的時候了。」

 

「殭屍計畫開始。」屍靈王平淡地下了一道命令。

 

「很抱歉,雖然你讓我的私心得到出人意表的滿足,照理說對於這麼傑出的表演家我應該要禮遇你,但這次實在沒有辦法,我已經下了決定,要屠盡所有人.....嗯,有句成語說得好,雞犬不留,不知你有否聽過呢?」

 

緩緩抬起頭,南宮痕死灰的雙眸直直盯著屍靈王,沙啞著聲音道:「你會有報應的!!」

 

「呵,好熟悉的話啊,報應嗎?」屍靈王失笑,微微搖頭,猛地縮緊扼住南宮痕脖頸的手掌,闇靈之力緩緩輸出:「你是第三百零七個說這句話的人類了。」

 

「嗚!」發出痛苦的悶哼,南宮痕的臉色再度轉青,這是窒息的徵兆。

 

正當屍靈王加大闇靈之力的輸出好直接殺死南宮痕時,只見南宮痕的胸口異狀陡生!

 

「嗯?」屍靈王露出訝色,瞇著眼,看著南宮痕胸口的橘紅色的光芒。

 

南宮痕只感覺胸口傳來一陣陣溫熱,整個身軀像是被這陣溫暖籠罩,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舒適,他低下頭一看,發現那是上官遙給他的火輪型項鍊,此時竟然散發著橘紅色的光彩。

 

屍靈王忽感手心一燙,不經意下鬆開了手,他略一皺眉,照理說闇靈之力能夠剋天下除去生機外的萬物,普通的高溫應是傷害不了他,如今他卻會感到燒燙,但南宮痕的身體卻無異狀,只有胸口發著一團光暈。

 

「很奇特的東西,居然能沖散闇靈之力。」屍靈王看著自己的手心,不在意地笑了笑。

 

就在此時,南宮痕胸口的光芒驟然暴射而出,炫目的強光像是要把人的眼睛刺瞎,強如屍靈王霎時間也無法應變,微一閉眼後隨即睜開,卻發覺強光已去,但南宮痕卻也跟著憑空消失了。

 

「嗯?感覺不到任何氣息?」屍靈王挑了挑眉,緩緩閉上眼,彷彿在運行何種功法,一瞬間整個人沈靜下來,像是一座石雕,周遭充斥著一種黏滯感,像是他的周圍被黏住了一樣。

 

「找到了。」不多時,屍靈王露出一抹笑容。

 

「不過.....憑你體內殘存的闇靈之力,你是註定活不過今晚了啊。」屍靈王淡淡一笑,看著遠方某處,笑了一聲,轉身朝村裡的方向而行。

 

 

 

──────────────────────────────────

 

 

「小無,快走啊,快一點。」段文理著急地朝後方的上官無不住地招手。

 

上官無雖然加快了腳步,但腳程仍是難以趕上段文理。

 

「等等,文理,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族中好像發生什麼事了!」上官無驀地轉頭,沉重地望向村子的方向。

 

「我想可能是他們開始行動了。」段文理的語氣亦是帶有悲淒的意味。

 

「我.....」上官無有一股衝動想回村裡,但是段文理卻一把拉住她。

 

「小無,妳別傻了,我們已經走到這裡,現在回去也太晚了。」段文理苦勸著。

 

上官無露出掙扎的表情,最後毅然決然地扭頭,啞著嗓子道:「我們走吧。」

 

見上官無沒有意氣用事,段文理寬心地笑了笑,說了一聲:「走吧。」

 

「文理。」上官無冷不防地喚了段文理一聲。

 

「怎麼了?」段文理回頭露出疑問的神情。

 

「你要保證你絕對會回來救出村民們,否則.....」上官無低沉的聲音充滿壓抑,頓了一頓,最後狠下心道:「今生今世,我永遠無法原諒你,我會恨你一輩子!」

 

「小無!」段文理身軀猛然一震,強笑道:「小無,妳在胡思亂想些什麼,我一定會救出族人們,我向妳承諾!別多說了,快走吧。」

 

「嗯。」上官無低著頭應了一聲,沒有多說些什麼,靜靜尾隨在段文理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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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啊!」「不、不要殺我!」「救命啊!來人啊!」「走開!你們這群怪物!啊啊!」

 

此起彼落的尖叫聲不斷傳出,族中如今已成火海,到處可見劊子手將村中的村民一個個宰殺。

 

屍靈王信步走至有如人間煉獄的村莊中,臉上仍是帶著微笑,但這份慣常的笑容如今看來卻是無比陰森詭譎,與四周的情景成了極大的對比。

 

「大人,屠村行動看來很成功。」一名有著細長雙眼的年輕男子,身披一襲純黑色斗蓬,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屍靈王面前,略一躬身,語氣及姿態都甚為恭敬,顯然是屍靈王的屬下。

 

「黑蝙蝠,幹得不錯。」屍靈王淡淡一笑,沒有理會這位半彎腰的屬下,兀自向前走去。

 

被屍靈王稱為黑蝙蝠的年輕男子亦步亦趨地跟在他後頭。

 

隨著屍靈王腳步的推進,村中大火亦不斷蔓延,入侵者毫不手軟,手起刀落,在空中灑下血雨的同時,村民一個接著一個倒下,大多數的人死前仍不明白自己為何會被屠殺,睜著一雙帶有憤怒、不甘、畏懼、迷惑之色的眼眸,就這麼葬送了性命。

 

「黑蝙蝠,你會迷惘嗎?」行走中的屍靈王像是不經意地隨口問道。

 

「屬下自從成為了早魃後,就不曾迷惘過。」黑蝙蝠的聲音帶有一種粗糙的邊荒氣息。

 

「喔?成為早魃之前呢?」

 

「不知道。」黑蝙蝠沒有猶豫。

 

「呵呵...也是!」屍靈王發出一陣陣意義不明的笑聲,邁步向前。

 

過得一陣子,出現在屍靈王面前的,是南宮痕的家。

 

但此處沒有哀嚎及尖叫,只見屍靈王帶來的屬下每個帶著戰戰兢兢的神情,徬徨不安地看著前方。

 

「看來是有什麼有趣的事情了。」屍靈王淡淡一笑,走上前去,黑蝙蝠形影不離地跟在背後。

 

腳步慢慢地移進,出現在屍靈王視線中的是一位中年婦女,她的鬢髮凌亂,向來溫和的雙眸中露出了駭人的怒氣,全神戒備地看著四周的骨靈,她正是上官遙。

 

「嗯?不錯的炁功。」屍靈王漫步走到適當的距離後停下,無視上官遙的怒意道。

 

「你是誰!為什麼要這麼做!」上官遙已經很久沒有這麼生氣過了,或許該說,自有生以來,她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這麼憤怒到想殺一個人。

 

「對於你們這種閉關自守的村裝,我是誰並不重要。至於這麼做的原因,你們是我的兵力來源。」屍靈王語氣謙和地道,臉上帶著萬年不變的笑容。

 

「骨靈?兵力來源?你..你竟敢!!!」上官遙已氣到說不出話來,但身周散發出的怒意卻完全壓制了敵人的行動,使他們不敢寸進。

 

黑蝙蝠卻好像無視此種充滿壓迫力的氣氛,恭敬地步至屍靈王身後,在他耳旁輕聲說了些話。

 

「喔!原來是妳就是那年輕人的母親啊!」屍靈王拉出一聲「原來如此」的長音,聽在上官遙耳中卻滿是嘲諷之意。

 

上官遙忽略屍靈王話中的諷刺,只是猛地一驚,喝道:「你說什麼!你對我兒子做了什麼!」

 

「沒什麼,只是叫他在殺我與殺父親之間作一個選擇罷了。」屍靈王微微一笑。

 

「胡說!我兒子他怎麼可能親手殺了自己爸爸!」上官遙怒不可遏。

 

「我原本也是這樣想,不過妳兒子的確有勇氣,在知道父親已成一隻骨靈時,便當機立斷,就親手殺了他,然後將所有罪過一力承擔,之後再將一切的憤恨懊喪轉為對我的殺意。」屍靈王無所謂地聳肩。

 

「你不要騙我!他怎麼可能做這種事情.....。」上官遙其實已經信了八成,不過她明白,若是連僅存的意志都被擊垮,就只有坐以待斃。

 

「呵.....何必呢?」屍靈王像是看透了上官遙的想法,笑了一聲,接著說道:「換個角度想,妳兒子的勇氣的確值得欽佩,親手弒父啊.....不必看得那麼嚴重嘛,妳丈夫可是親手殺了村長的人,妳兒子大義滅親,妳更應該要

以他為榮啊。」

 

    「什麼!村長一家不是你殺的嗎?」震驚之餘,上官遙亦深深感到一種悲戚。

 

「原本是我該殺的,不過既然有個現成的好工具,不用似乎太可惜了,而且.....這麼做似乎可以讓我欣賞到我有趣的畫面。」屍靈王掛著淡淡的笑意,與話中的內容成極大的對比。

 

像是想起了什麼事,屍靈王喔了一聲,道:「話說回來,他明知道自己必死無疑,還是寫了一張紙條給妳,想必那是很重要的天大密辛吧!妳要不要看一下?我現在給妳時間。」

 

上官遙這時才想起早晨南宮痕給她的紙條,她也沒心思去追究為何屍靈王知道這件事,半帶警惕地由懷中拿出紙條,攤開一看,裡頭的寥寥幾字讓上官遙心悸。

 

 

媽媽:

 

文理沒死,他才是真正的兇手!

 

 

「這、這怎麼可能.....」上官遙臉上的血液就像在一瞬間被抽乾,蒼白得無以復加,身形搖搖欲墜。

 

族中一連串的謀殺,全是段文理作的?

 

那個緬靦、優雅斯文的少年?

 

這.....這麼可能?

 

上官遙眼神霎時失去了神采,紙張從她指縫中滑落,整副軀體像是失去了靈魂。

 

屍靈王用手指磨娑著下巴,這是一般人在思考的習慣動作,他淡笑著:「其實,妳也不用這麼驚訝。這也算是我與他人的合作方案之一吧。」

 

    「合...合作?」狼狽的上官遙,已經沒有昔日溫和的情姿,狠狠地盯視著屍靈王,字字句句都像是用血淚雕琢而出似的。

 

「唉,讓我對妳解釋一下好了。」屍靈王禮數周到,但上官遙看了只覺噁心欲嘔。但聽屍靈王娓娓道來:「其實呢,你們這個村落,有一人早就預計要剷除,徹徹底底地根除。理由嘛,因為你們村裡有人曾在她面前出言不訓,更差點害她無法控制人族的情況,而且,我們這些骨靈啊、殭屍啊、什麼之類的東西都要住在這九迴山上,一開始曾擔心兵力不足,但是,後來細想,你們,不正是我最好的兵力來源嗎?整整近千多人的村落啊,哈哈哈哈哈哈哈,於是呢,我的需求,她的報復,融合交匯之下,才產生了你們這齣悲慘的好戲啊。」

 

「而妳的丈夫,南宮蘊。別多想了,就是他,在那位面前破口大罵的人正是他,根據那位的需求,我暗地裡殺了他,並掌控住他,更利用他知道了有關你們族中的大部分事情。於是,我先威脅段文理的父母,如果他們肯答應我,在一連串的殺戮中造謠,讓這裡變得人心惶惶,我好心一點就不殺他們了。」

 

「然而在這段期間,我居然可以看到一齣好戲,每個人戰戰兢兢的神情,昨日還相處融洽的好友,隔天卻處處防備著對方,深怕對方就是殺人兇手。這樣子的戲碼實在是太有趣了!」

 

「段氏夫婦照我所說的做了。但是,後來我發現一個更具有潛力的人!那是誰?沒錯,就是段文理。他在無意間知道這件事,於是找上了我並與我交涉,他可以捨棄整個部落以及父母,為的是什麼?哈,就是為了跟那位叫做上官無的女孩私奔。」

 

「這實在是太有趣了,妳說是吧?」屍靈王說到高興處,不禁撫掌長笑。

 

「你這個喪心病狂的變態!」上官遙咬牙切齒地說道。

 

屍靈王恍若沒聽到上官遙的咒罵,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逕自說道:「除了這種人心的變化外,其實,我最喜歡看到的就是.....」

 

「由希望轉絕望的表情!」

 

「我答應了段世夫婦,不殺他們....但是,妳覺得,承諾對一個敗類如我的人,有意義嗎?」

 

上官遙還在發愣,屍靈王淡笑了一聲,明明只跨出一步,但是身形在下一刻就到了上官遙面前。

 

上官遙一驚,本能地揮出右拳。

 

屍靈王微笑,輕鬆捏碎了上官遙的腕骨,右掌一削,上官遙喉間被割出一道裂口,絕無生機。

 

「哎啊!真是可惜,本來吃了藥的母子共處一室是個不錯的戲碼....算了,反正那年輕人也差不多了,而且....這種機會多的是。」

 

屍靈王,露出溫和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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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不是說會放了我們嗎?」段文理的父母臉色蒼白,蜷縮著身軀哆嗦,看著眼前這個恐怖的男子。

 

「這個嗎?」屍靈王和氣地說道:「實在是不好意思,先前的協議取消,因為有人提出更誘人的條件了。」

 

「什、什麼.....怎麼會這樣?」段文理之父顫著唇道:「你、你是曾經拯救世界的李翰大人,怎麼可以這樣出爾反爾?」

 

經這麼一提醒,屍靈王彷彿被點醒了什麼,道:「對喔,我是李翰,一個英雄,身為英雄,怎麼可以說話不算話呢?」

 

「啊!對了,我再好心些,順便跟你說一聲,搶走你們與我之間協議的人。」屍靈王笑臉盈盈地道。

 

「就是你們的兒子,段文理呦。」

 

僅憑一句話,段氏夫婦就連顫抖都忘了,面似槁木死灰。

 

「文、文理他的條件是什麼?」段文理之父孱弱地問道。

 

「他與那叫做上官無的女孩平安無恙。」屍靈王嘴角扯起一個弧度。

 

「他、他沒提到我們?」段文理之母聲音高亢,帶著不可置信的語氣。

 

屍靈王偏著頭想了一想,驀地拍掌,啪的一聲,笑道:「他說,只要他能夠與那女孩安全離開,整個村子就隨便我們了。」

 

段文理之母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死死抓著頭皮,像是不相信她含辛茹苦撫養長大的兒子,就這樣將他們置於死地,開始歇斯底里。

 

屍靈王卻絲毫不受到這尖叫的影響,臉上神色依舊,道:「其實你們也別這麼悲觀,我說過,會給你們另一條路走。」

 

段文理父母抬頭看了屍靈王一下,他的笑容稍稍安了他們的心,眼中不禁萌生了一點希望。

 

段文理之父慶幸之前自己說的話起了功效。

 

此時,一句語帶溫煦的話傳進他們兩人耳中。

 

「黃泉路。」

 

毫不留情地,段文理父母的胸膛就這樣被洞穿,留下一個拳頭大的血窟窿,眼中仍帶著不甘心、絕望的空洞,濃厚的黑炁瞬間吞噬掉了他們的身體。

 

 

「快、快一點,被發現就不好了!」段文理在前方不停地招呼上官無。

 

上官無亦步亦趨地跟在段文理身後,體力本就不濟的她,現在更是香汗淋漓,氣喘吁吁。

 

段文理發現了,連忙上前關心:「小無,妳還好吧。」

 

「別管我,繼續走。」上官無拒絕了段文理的攙扶,倔強地道。

 

「這.....妳真的不要緊嗎?」段文理躊躇著。

 

「不要多說廢話!快走!」上官無慍怒地道。

 

段文理何曾見過上官無發怒的模樣,一時間竟呆在原地,不知作何反應。

 

「趕快走啊!」上官無又再催了一句,段文理這才回神,繼續趕路。

 

兩人便這樣一直趕路,離部落越來越遠。

 

「呼、呼.....我想應該夠遠了。」段文理癱坐在地,一邊喘氣一邊說話。

 

上官無早已累得說不出話,只是撫著胸口,坐著休息。

 

兩個人面對面坐著,一時間沈默不語。

 

「為什麼會這樣?」上官無突如其來地說了這麼一句話,段文理頓時不知該答什麼。

 

「小無,我想.....如果,只是如果,我們沒有辦法救回族人的話,該怎麼辦?」段文理小心翼翼地問道。

 

上官無雖然面如金紙,但眼神卻突地鋒利起來,斬釘截鐵地道:「樹無根,如何苟活?」

 

段文理張大著嘴,啞口無言。

 

「其實,依我的想法,我們應該找個地方從長計議,來日方長,有朝一日,我們一定可以為村民們報仇!」段文理仔細地解釋給上官無聽。

 

「有朝一日?那是什麼時候?十年?二十年?」上官無淡漠地打斷段文理的話,說:「我們根本沒有那麼多時間,我也不想等待!」

 

「說得好,擇日不如撞日,還等什麼?」

 

上官無與段文理耳中同時出現這句話。

 

「是誰!」兩人大驚,動作俐落地彈起來,帶著警戒,異口同聲地喝道。

 

一道人影,從陰影處慢慢地踱步而出,月光打在他臉上,是一個全身被黑色不祥氣息所籠罩的人。

 

「是、是你!」段文理驚吼出聲。

 

這個人不是別人,就是一手滅了這個村莊的罪魁禍首,屍靈王-李翰。

 

「文理,他是誰?」上官無雖是問段文理,但眼神卻沒離開過眼前充滿異樣壓迫的陌生人。

 

段文理神色掙扎,支支吾吾半天卻吐不出隻字片語。

 

「文理!回答我啊!」上官無大聲地說道。

 

「他、他就是跟我父母勾結的主謀.....。」段文理這一番話說得有氣無力。

 

「什麼!!」上官無的眼神在一瞬間轉為充斥著憎恨與厭惡,她拼了命地克制心中想毀了這個人的衝動,她的身軀顫抖著,緊咬著牙關,強自將語氣壓抑在瀕臨爆發的點上:「那個混帳就是你嗎?」

 

李翰仰頭思索一下,才微笑著道:「理論上,是我。」

 

「你!!」上官無的聲音陡地提高了八度,灰白的臉色染上一抹暴怒的紅潮。

 

「先別激動,先聽我說件事吧。」李翰淡然的笑了笑。

 

上官無也知道以現在的狀況,根本不可能是李翰的對手,只是兇狠地直視著李翰,想聽聽他接下來的話。

 

「謝謝小姐賞臉。」李翰微笑對上官無點頭示意,轉而面向段文理說道:「文理啊。」

 

「你、想要你要幹嘛。」段文理彷彿看穿李翰的想法,眼中在這時透出恐懼及哀求。

 

「喂喂!你可別跟我說,你忘了我們之間的協議啊。」李翰無視段文理的眼神,淡淡的說出了他視為夢魘的一句話。

 

這一瞬間,段文理臉色死白。

 

「協議?」上官無驚愕交加地看著段文理,道:「文理!什麼協議?」

 

「小無,妳別聽他胡說,他想挑撥離間啊!」段文理慌張地搖頭兼擺手。

 

看著這般場景,屍靈王驀地開懷大笑:「哈哈.....你別裝了吧。能看到你臨死掙扎的樣子,可真是有趣啊!」

 

「你這個罪魁禍首!你在說什麼我完全聽不懂!」段文理憤怒地喝道。

 

「哈哈.....你不是說要條件交換?只要我讓你帶著這女孩逃走,全村的人就任憑我處置嗎?」李翰噙著一抹微笑,話卻是異常殘酷:「這位小姐,我想我的好伙伴應該是對妳說我今晚來此,只會俘虜你們族人,不會滅你們村子對吧?但妳可以仔細想一想,我俘虜你們幹什麼?當寵物養嗎?當然是殺了省事,所以這句話應該倒過來說:【我今晚來此,只會滅族,不會俘虜你們族人的。】」

 

這些話,把上官無嚇呆了,她的腦中有片刻是呈現空白狀態,完全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小無!!」段文理頭腦一片混亂,大聲地喊道:「妳別聽這個人亂說啊!他是兇手,話怎麼可以相信!」

 

「文理。」上官無神情有些恍惚,聲音也飄忽起來:「我問你一件事.....村裡的一連串殺人事件,跟這個人襲擊我們村莊是完全沒關連的兩件事嗎?」

 

「這.....看起來好像是這樣。」段文理有點為難地說道。

 

「你覺得阿痕一個人有辦法造成這幾起兇殺案嗎?」上官無眼神迷濛,虛弱地問道。

 

段文理的臉色漸漸變得難看,道:「這我不清楚。」

 

「文理.....。」上官無沈默了一下子,用一種悲戚的口氣說道:「阿痕今早給了我一張紙條,上面寫著.....你才是兇手.....。」

 

聽到這句話,段文理愣了一愣,但是沒有出言反駁。

 

時間就在沈默下前進。

 

結果是由李翰的笑聲打破了這個難堪的局面:「哈哈,真是太有趣了.....阿痕?不會就是之前跟我交手的那個年輕人吧?老實說!我還蠻欣賞他的,讓我看一齣好戲。」

 

「混帳傢伙!你為什麼要過來!」段文理面目猙獰地朝李翰吼道:「這違背了我們原先的約定!」

 

「這個嘛.....。」李翰不在乎段文理的怒意,聳聳肩,道:「我很早就說過了,我最喜歡看的就是.....。」

 

「人從希望到絕望的表情!!」

 

「你這個變態!」雙拳死緊地握著,全身因為強烈的憤怒而顫抖,段文理嘶吼著。

 

「看著你,從可以跟這個女孩逃到天涯海角的期望,轉為現在窮途末路的絕望,這真是一種享受啊。」李翰微微闔眼,深深吸了一口氣。

 

    「你對阿痕做了什麼?」上官無聲如極地寒風,念念不忘屍靈王提到南宮痕一事。

 

「我只不過請他演了一齣戲給我看。」李翰語調溫和有禮,只聽他繼續說道:「而且這齣戲的編劇就是妳身旁的這位才子呢!」說到此處,李翰像是稱讚似地鼓掌。

 

「而這齣戲的名稱就是.....。」李翰笑了一笑,道:「父子相殘。」

 

「看著那位少年為了維護父親的尊嚴,手刃生父,將一切責任都一肩扛下。啊~!哪裡還看得到這麼完美且感人的戲呀!」

 

血從上官無的下唇流出,她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凌厲與兇狠,而死握的拳頭也滲出一滴滴的血滴。

 

更讓她心寒的是,這樣的悲劇,竟是由段文理策劃的!

 

「那麼.....你現在要幹嘛?殺了我們嗎?」雖然上官無很適宜地將情緒壓制在那危險的臨界點,但若非上官無的情緒本就不易起伏,這樣的壓抑絕對沒用。

 

「不.....我想到更好玩的方法。」李翰微笑著搖頭,道:「我不殺你們。我很好奇,面對一個間接毀了妳故鄉的兇手,妳會有什麼反應呢?因為他與我裡應外合,我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地殺了妳的好友、殺了村長、殺了妳的父親、甚至.....殺了妳的義母。」

 

「你是誰?」上官無用一種很平淡的語氣,但是在這平淡之下,隱含了多大的仇恨以及憤恨,只有她自己知道。

 

李翰微微一笑,他知道上官無的用意,但卻無所畏懼:「屍靈王-李翰,好好記著吧,我想,這將會是烙印在妳心中一輩子的人名。」

 

上官無目光直似利刃,盯著李翰,道:「屍靈王-李翰,我.....記下了!」

 

「哈哈.....」李翰又笑了幾聲,道:「我想我在這邊,你們小倆口不方便說話吧,那我還是先離開好了。」

 

「啊!對了。告訴妳一個好消息。」屍靈王似是想起什麼,右手握拳敲了一下左手掌,道:「妳的青梅竹馬,那個少年,從我手上逃走了,現在可能還沒死哦!不過,也快了!」

 

語畢,李翰大笑幾聲,以黑色的炁息突然從他的腳步爆發,一瞬間便消失在原地,只留下那深深的腳印與難堪的兩人。

 

段文理深吸了一口氣,道:「小無.....。」

 

「別叫我!」上官無怒喝,兩行清淚從他眼眶中滑落:「為什麼?為什麼!文理!你真的是文理嗎!真的是我認識的段,文,理嗎!」

 

段文理像是知道木已成舟,大勢已定,所以平靜地道:「沒錯,我還是我。」

 

「為什麼你要作這種事!我認識的段文理是一位知書達禮的正人君子,謙和有禮、善良體貼.....。」上官無望著段文理,希望這一切都只是個騙局。

 

段文理依舊保持冷靜,沒有理會上官無的話,語氣也沒有絲毫更動,平淡地說:「因為,我恨這個村莊。」

 

「什麼!」上官無一呆。

 

「我恨這裡的一切。」段文理冷冷地說道:「我恨這個虛偽的世界。」

 

「我不懂。」上官無此時只能用這樣呆滯的語氣說。

 

段文理冷笑一聲:「小時候,同年紀的小孩子只會圍在一起嘲笑我、欺負我!就只是因為我長得胖,看起來憨厚!沒有人願意與我作朋友,因為當他們在玩樂時,我卻要聽從父母的話,作一些白癡的舉動!什麼背詩!什麼誦詞!哈!!那些人是把我當白癡看啊!書呆子!書蟲!偽君子!假用功!」

 

又笑了一聲,段文理繼續說道:「然而更加虛偽的是,那些人在我外貌改變後,態度變得截然不同。原本像看一團狗屎看我的女人,在我改變後,紛紛對我示好,什麼噁心的話都說得出來!這簡直令我快要吐了!原本嘲笑我是書蟲的人,開始稱讚我是學富五車,知識淵博。難道他們以為這樣我就會忘記他們曾經給我的屈辱嗎?以為這樣我就會盡釋前嫌嗎?哼!不可能!!沒有被刀刺過的人,永遠都沒有辦法體會刀子刺進體內的那種痛苦!」

 

「所以!!我恨他們!我恨虛偽的人!虛假的社會!」段文理狠狠地道。

 

「所以你就把這裡毀了?」上官無不敢置信地道。

 

「當然不是。」段文理漠然地搖頭,道:「如果沒有這個人,我或許就像平常人一樣生活下去,這些怨恨也就藏在心中最深最深的地方,永遠不會有人知道。」

 

「我不是瘋子,或許我有想過要毀了這個虛偽的社會,但是就算我有力量,我也沒有勇氣去作。」

 

「然而,如果今天有人要毀滅這個村莊,我又無法阻止,那麼我只有選擇最佳的情況。」

 

上官無臉上還殘留著淚漬,但是語氣已經回復穩定,她冷淡地看著段文理,說:「為了救我,放棄父母、放棄朋友、放棄整個整個村莊,就是你口中最佳的情況嗎!你這樣對得起他們嗎!」

 

「哼!」段文理露出嫌惡的表情:「那又怎樣?是他們把我塑造成這樣,這只是一種報應!」

 

「那你又為什麼要救我?」上官無冷漠地看著他。

 

聽到了這句話,段文理的眼神突然轉變,那是一種看待愛人的眼神,眼中充盈著溫柔,連帶著聲音也放柔:

「只有妳,小無。只有妳是不一樣的。在所有人都嘲笑我的時候,只有妳願意對我露出笑容,我無法忘記那個時候,在雨中,妳對我露出的笑容,對我伸出的那雙手,就像天使般一樣美麗聖潔,並救贖了我!」

 

    「那麼,我寧願沒有對你露出那個笑容,沒有救你!」上官無不給餘地這麼說著,接著又冷漠問道:「那麼阿痕呢?秦月呢?東方呢?他們又做了什麼?為什麼要受到這樣的待遇?」

 

「這....就算他們倒楣吧。」段文理聳聳肩,無所謂地道:「秦月曾在我面前提到如果妳死了該有多好,雖然這只是牢騷,難保哪一天她發起瘋來不會成真,況且她這一番話等於是冒犯了妳,當下我就決定先解決她;至於東方,

我不知道他怎麼發現的,既然他知道我的事情,理當要死。其實說穿了,這些事情只是遲早的問題,就算他們不被殺,今晚仍是難逃一死。」

 

「那麼,那個人說的話是真的嗎?」上官無靜靜地問道。

 

「什麼?」段文理不明白。

 

「你提議讓阿痕他們父子相殘.....這是真的嗎?」上官無又問。

 

段文理一手按著臉頰,頗為困擾地道:「唉!其實我也不想這樣,但是他喜歡看戲,我必須要盡力取得他的信任,也就是說盡量地討好他,這實在是迫不得已。」

 

上官無眼神冷漠,看著眼前這位少年,他的五官、聲音、動作都與她所認識的段文理無異,但是.....他的人格早已扭曲,再也不是她所熟識的那個段文理了。

 

「我知道,世界上只有小無妳對我最好.....我不敢奢求妳的體諒,但是至少,讓我求妳,請接受我對妳的愛慕之意,即使是一丁點也好,這樣我就滿足了.....。」段文理陷入一種無可自拔的自我陶醉當中。

 

看著段文理,上官無,徹徹底底地死心了。

 

上官無靜了片刻,然後問道:「段文理,你對你的所作所為完全不感到愧疚嗎?」

 

聽到這個問題,段文理微微一傻,才緩緩地道:「原本沒有那個人出現的話,一切是很順利的,都在我的計畫之中,我堅信我的作法沒有錯!」

 

「你真的毫不愧疚?」上官無用更為嚴肅的語氣再問了一次。

 

「絕不!」段文理斬釘截鐵地回答。

 

「很好!!」上官無緊咬下唇,淚水滲出了眼眶,滴落。

 

這個淚水,是為村人而落、是為朋友而落,更是為了自己對他人的信任遭到撕毀而落。

 

同時,上官無忽覺額前一陣溫煦,他伸手摸向額頭,原來是上官遙贈與的那塊彎月狀的玉石。

 

「這個頭飾是我母親留給我的,據說有什麼奇特的力量。」上官遙的話這時浮現在上官無腦海中,彷彿感受到了上官遙的關心,上官無微微闔上眼,輕聲道:「媽.....謝謝妳!!」

 

    這樣的情狀在段文理看來,只見上官無額前那塊彎月型的玉石,透出了深墨色的光芒。

 

這股光芒越來越強,直到把上官無整個身體都籠罩在一團深黑色的光芒之中。

 

段文理一手半遮著眼,因為這光芒深沉到讓他連看都不看。

 

片刻過去,光芒驟消,人形峭立。

 

黑夜裡,一位冷豔不可方物的女子。

 

頎長的身材,那冷漠的黑色雙眼,似乎正居高臨下地睥睨人群。

 

背對著月光,額前的彎月頭飾已經不翼而飛,只留下右頰上的一個蝴蝶般的黑色胎記,彷彿正淡淡散發著冷清的危險氣息。

 

最讓段文理目眩的.....是那一頭銀灰的長髮,在晚風的吹拂下,像一條條銀絲般,反射著月光,透著片片晶亮。

 

如真似幻!

 

「妳.....是小無嗎?」段文理愣愣地問道。

 

眼前這女子,以一種冷漠地近乎冷酷的眼神,瞥了他一眼,就連語調也是那麼地寒:「是。」

 

「怎、怎麼會.....」段文理真的傻了,這是怎麼回事?幾秒前那個弱不禁風的女孩呢?

 

「段文理.....你做好贖罪的準備了嗎?」完全不理會段文理的驚愕,上官無寒意森森地問道。

 

猛然聽到這句話,段文理縱有千萬般思緒,也一股腦地拋到九霄雲外,他靜靜地看著上官無,道:「小無.....妳要殺我?」

 

「你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上官無那毫無眼白的雙眼中,找不到一絲暖意,聲音猶如冬夜裡的寒風,刺骨。

 

段文理聞言,放聲大笑:「哈哈.....付出代價?我做了什麼罪大惡極的事?是我親手殺了他們嗎?還是.....。」

 

「你背叛了他們。」上官無打斷段文理的話。

 

「背叛?」段文理冷笑,道:「我不認為我所做的事叫做背叛,更何況...就算是背叛,那又如何?」

 

上官無那黑色雙眼,注視著段文理,道:「段文理.....懺悔吧。」

 

「懺悔?你叫我懺悔!」段文理像是聽到了什麼忌諱的字眼,忽然暴怒:「該懺悔的是他們!為什麼要對那些人懺悔!憑什麼!」

 

上官無的手向虛空一握,一把由黑色炁息所匯聚而成的巨型長劍就這樣出現在她的手中。

 

「小無.....妳真的要殺我?」段文理又問了一聲,平靜道:「我相信村裡已經沒有半個活人,現在倖存的只有我們兩個,妳真的要殺了我?殺了妳僅存的一個友人嗎?」

 

上官無寒冷地道:「我不承認一個人渣是我的友人。」

 

段文理失笑:「原來,人渣就是妳對我的評價嗎?我絞盡腦汁想辦法救妳出來,換來的就是一個人渣這樣的字眼嗎?」

 

「為了我?說穿了.....你只是怕死而已。」上官無用一種非常諷刺的語氣說著。

 

「不!不是這樣的!」聽見自己費盡心力所做的事,被上官無一口否定,段文理激動起來:「我不怕死!我只是不希望妳死而已!我都是為了妳,小無!妳要相信我!我不是怕死,我不怕死的!!!!」

 

「段文理,如果你現在對著所有的族人懺悔,我可以饒過你。」上官無語氣似乎有些鬆動。

 

「哼!!」從段文理的表情看來,他絕對沒有這樣的打算,只聽他說:「算了,雖然這樣的結果有點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不過能死在妳的手中,也不枉了!」

 

「那麼.....」上官無眼中閃過了一絲掙扎,但仍是堅持將話說完:「謝罪吧,段文理!!」

 

「哈哈.....」段文理突地笑起來,稍嫌大力地跌坐在地,背靠著樹,道:「小無,妳知道嗎?從小到大,我不斷地讀書再讀書,我最厭惡的就是一種人。」

 

「敢做不敢當的敗類!」一拳猛擊地面發出悶聲,段文理狠狠地道:「我憎恨那些死到臨頭,才屁滾尿流的敗類!所以,我絕對不要和他們一樣!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得有尊嚴!」

 

上官無淡淡地道:「出賣族人來苟且求活,還提什麼尊嚴?別說是偽君子,你連真小人也不如!」

 

像是一隻被踩到尾巴的狗,段文理雙眼睜得老大,激動地吼叫道:「不!不是的!我和他們不一樣!他們那種人,那配和我相比!不一樣!」

 

吼叫過後,段文理靜了一下,卻突兀地道:「無,我愛妳。」

 

上官無緊皺眉頭,瞪著段文理,喝道:「不要喊我的名字!那會讓我想吐!而且...我對你只有恨,沒有愛!」

 

「只有恨.....沒有愛?」段文理猶遭晴天霹靂,身軀僵直,喃喃自語著。

 

「不要、不要.....」段文理抱著頭,嗚噎著:「我放棄了一切,只希望跟妳逃到天涯海角,共度一生。小無,跟我一起走,我們走到好遠好遠的地方,不要管其它人,就這樣一起到老,好不好?我愛妳啊!」

 

「廢話說完了嗎?」上官無完全忽視段文理的態度,語氣冷漠中帶著疏離。

 

「為什麼?為什麼?」段文理眼中盡是絕望,他渴望地看著上官無,口中唸著:「為什麼不愛我?我為妳付出了一切,為什麼不愛我?」

 

傳說,當你心中暗戀著某位男性或女性,只要在凌晨五點前到此樹下,摘下一片葉子,書寫上愛戀對象的名字並握著它心中默唸五十遍,再將這片葉子埋在樹下的土壤中,那麼暗戀的對象便會與祈願者共結連理,白頭偕老。

 

「為什麼?我埋了葉子啊?為什麼我愛的人不肯愛我?」段文理眼神空洞,腦中不斷盤旋著這個想法。

 

驀地!段文理頓悟。

 

原來,那顆外表翠綠好看的葉子,其實,早在被摘下的那一刻,裡頭便已經腐敗不堪了.....。

 

段文理不斷回憶著,回憶著。

 

「老公,怎麼辦?為了理兒,我們只好答應那個人的要求了.....。」

 

段文理的母親這麼說。

 

「對!為了理兒,我們只能這麼做了!即使成為族中的罪人也沒關係....這一切都是為了我們的兒子!」

 

段文理的父親堅決地說道。

 

「父親、母親.....」一行淚流過段文理的臉頰,他目無焦點地看著漆黑的天空,像是夢囈著:「我做錯了,對不起,對不起.....原諒我,原諒我.....」

 

我愛的人不愛我、我的付出被否認、我的作為是錯誤.....我,是個罪惡。

 

那麼,罪惡是該被消滅的!

 

段文理頹喪地倒在樹幹上,不作任何的反抗,直到最後,他口中仍不斷呼喚著:「無,我愛妳,我真的愛妳.....」

 

「不準你再用那種語氣叫我的名字!只有母親跟叔叔可以這麼稱呼我!」被觸到逆鱗的上官無怒斥一聲,吸起一口冰涼的空氣,揚起長劍,道:「對,你跟他們不一樣,他們是敗類.....。」

 

揮落。

 

「你是自以為是的敗類!!!」

 

 

 

──────────────────────────────────

 

 

 

深夜,崖邊,兩道孤影並立。

 

一隻青蔥般細長且白皙的手指,手指的主人有意無意地滑過臉上的蝴蝶胎記。

 

隱隱作痛。

 

從那一刀劃下,到現在,多久了?

 

他是罪人.....我也是。

 

深吸一口氣,冰涼。

 

這枚蝴蝶印記,帶給她了力量,卻抹煞了她的心。可笑!

 

在揮落長劍的那一瞬間,毫無猶豫。荒謬!

 

從今爾後。

 

我再也不是我。

 

淚,已乾。

 

終於成了一片無。

 

現在,我只是個為了復仇而生存的靈魂而已。

 

這具身體,沾染的,是親人的血;棲息的,是親人的魂。

 

奪取的,是仇人的命!

 

唯一還有所牽掛的,便是......。

 

 

 

 

 

 

 

「這是他的遺願,他希望,你能承繼他的一切,活下去!」那時,紅衣男子如此的說道

 

男子遞來了一排雪白色的長針,和一個火輪型項鍊

 

上官無冷冷的看著他。

 

男子尷尬的笑道:「這是用他的骨頭做的,他希望他能永遠伴隨在你身邊。」


是嗎...連你都死了啊,阿痕.....

 

接過項鍊與骨針,上官無微微行禮,冷淡道:「謝謝。」

 

男子笑道:「不用客氣,不過,我已經將他火葬了,這點沒問過妳實在是....。」


男子未說完,上官無便打斷了他的話:「沒關係,我不介意。」

 

「你的名字。」走出洞穴,上官無似是想起了什麼,轉頭問道

 

只見那男子微微一笑,說:「我叫沈洛年。」

 

 

 

 

 

 

 

 

 

 

 

 

在這寧靜的夜晚,那銀白色的朦朧光暈,如輕紗,如星光。

 

崖邊的身影,是遊子?是歸人?

 

蒼白的容顏上鑲著一雙驚心動魄的黑目,如同琢磨過後的黑水晶,深邃而神秘。

 

平滑豐額上,幾縷瀏海下,右眼下深深的蝴蝶痕,淡淡瑩光耀。

 

銀灰的鬢髮隨風而動,平添幾許冷清。

 

山風淡淡彿,嬌軀迷濛間,似遙不可及,似近在咫尺。

 

所有對她的遐想,俱消逝在一身冰冷凌厲的氣質中。

 

心如冰,形似嶽。

 

有人來了?是闇靈之力嗎.....我等很久了。

 

「你們.....打擾到我賞月的興致了。」冷冰的話語迴繞在山谷間。

 

李翰.....等著吧!

 

血債,終需血償!

 

因為,我是那九迴村的唯一生還者,南宮之妻-上官無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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